如果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該是淹死，就不會是燒死，皇帝首先就不認同。

    歷史上說老奴死于火炮，準確地說，是傷于火炮，久治不愈，數(shù)月后因此而死，顯然是有些扯。

    所以，老奴現(xiàn)在被明軍的火炮轟炸擊傷，就不是什么上天注定，而是惡貫滿盈，報應使然。攫欝攫欝

    轟！一排火槍幾乎同時打響，發(fā)出巨響轟鳴，濃重的白煙升起，又很快被風吹散。

    太陽已經(jīng)升了起來，陽光溫暖而不刺眼，甚至比不上爆炸迸現(xiàn)的光亮。

    火槍、刺刀，又不斷有火炮被推來助陣，明軍的攻勢如潮，正在席卷著整個的建奴營寨。

    敵人在步步后退，敵人的尸體橫陳。在勝利的鼓舞下，每個明軍士兵都奮勇向前。這是氣氛的烘托，戰(zhàn)意的感染，讓人熱血賁張，無畏無懼。

    箭矢飛蝗對戰(zhàn)火槍火炮，當殺入營寨的明軍逐漸形成陣列，充分發(fā)揮出火力優(yōu)勢，建奴的反擊和防守，就已經(jīng)無濟于事了。

    盡管戰(zhàn)斗激烈異常，但敵我雙方的傷亡比卻嚴重不成比例。

    明軍戰(zhàn)陣如同噴吐火焰濃煙的怪獸，滾滾向前，火炮、火槍轟鳴震耳，鉛彈激射如雨，將擋在前面的敵人打得血肉橫飛、尸體枕籍。

    大明重迫全部移到寨前，不斷調整著仰角，最后是以最遠的射程猛烈轟擊。

    敗了呀，悍勇無敵的建州勇士就這么敗了呀！

    參領漕丹的眼睛都紅了，沖上去的部隊很快就傷亡殆盡，依然擋不住敵人的猛烈進攻。

    佐領巴陵、護軍校蓀塔、雅思哈、訥勒這些都是征戰(zhàn)多年的老將，勇猛地帶兵上前反擊，卻都相繼陣亡。

    寧死不退，沒丟建州勇士的臉。

    漕丹回頭看了看，視線中是爆炸的火光、騰起的煙塵，硝煙彌漫中，也看不到大隊人馬是否已經(jīng)撤離。

    等他再回頭時，槍炮聲已經(jīng)很近，明軍的戰(zhàn)陣逼壓過來，可他卻再沒有了可派之兵。

    “勇士們，死戰(zhàn)不退！沖啊，殺呀！”漕丹知道今日難以幸免，狼狽逃竄不是他的選擇，揮起戰(zhàn)刀，帶著兩百多人向前沖去。&21434&21437&32&22937&31508&24211&32&109&105&97&111&98&105&107&117&46&99&111&109&32&21434&21437巘戅妙筆庫巘戅

    轟，轟！

    前方響起了兩聲巨響，佛朗機炮噴出密如雨點的鉛彈，將前方的建奴掃倒了一片。

    漕丹眼前一空，士兵驟然稀疏，他看到了前方的敵人。

    陣前兩門佛朗機炮冒著青煙，顯然是剛發(fā)射完畢。炮后則是數(shù)排火槍兵，正齊齊地舉起火槍，發(fā)出了一輪齊射。

    轟！槍聲幾乎匯成了一個聲音，閃爍的火光密集，鉛彈激射而出。

    慘叫聲連連，就在漕丹的前后左右，但他卻恍若未聞，嚎叫著、奔跳著，繼續(xù)向前沖鋒。

    近了，近了！煙霧被吹散，漕丹看清了對面的敵人。一排排士兵正越眾而出，都戴著鐵面，目光冰冷地望著他。

    “殺！殺！”漕丹大聲嚎叫著，越發(fā)加快了腳步。他感覺受到了侮辱，這般兇狠悍勇，卻被敵人視為無物。

    在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幾十米外的明軍士兵端起了槍，轟地發(fā)出一輪齊射。

    慘叫聲中，漕丹左肩劇痛，被鉛彈的沖擊力撞了個趔趄。他勉強站穩(wěn)腳步，劇痛已經(jīng)迅速蔓延，他感覺半個身子都麻木，左臂也抬不起來了。

    盡管他的甲胄是最好的，可在這個距離依然不能抵擋鉛彈的沖擊。

    啊，啊！再度鼓起余勇，漕丹繼續(xù)向前奔進，姿勢變得古怪又可笑，象個垂危的病人，蹣跚而緩慢。

    又是一排明軍越眾而出，端槍瞄準，開火射擊。

    漕丹再中一槍，無力地跪倒在地。

    鉛彈沒有擊穿甲胄，但沖擊力十足，使他受到了嚴重的鈍傷，肋骨撞斷了，肺子震傷了，鮮血從他嘴里噴了出來。

    漕丹費力地抬起頭，看著明軍士兵又向前逼進，火槍發(fā)出轟鳴，卻沒有再向他射擊的。

    我！漕丹張了張嘴，鮮血噎住了喉嚨，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

    漕丹想告訴敵人，他還活著，還能戰(zhàn)斗。

    可對面明軍士兵那冰冷的眼神已經(jīng)不再注視，把這個垂死的家伙當成了死狗，甚至懶得再浪費一顆子彈。

    視線模糊了，力氣消逝了，漕丹依稀看到明軍把火炮推前。

    更換完子銃的佛朗機再次發(fā)出怒吼，一顆鉛彈飛來，擊中了他的頭部，成為了最后的解脫。

    勝利之勢已經(jīng)不可阻擋，壕溝幾乎被全部覆蓋，步兵在沖入，炮車也在不斷地跟進。

    營寨內對殘敵的掃蕩還在繼續(xù)，張盤所部已經(jīng)猛打猛沖，殺到了后寨門，與負責阻擊的建奴展開了激戰(zhàn)。

    張盤的部隊是東江鎮(zhèn)初建時便成立了，更是在不斷的戰(zhàn)斗中成長壯大。若論戰(zhàn)斗意志，在明軍中也是首屈一指。

    所以，這個混成協(xié)不用靠氣勢和氣氛來鼓舞斗志。即便是在逆境中，也能死戰(zhàn)不退。

    而象張盤這樣，與建奴有著血海深仇的，更不在少數(shù)。打起仗來，更是渾不畏死，敢于拼命。

    相反，阻擊的建奴雖然還在死撐，但怎么看都有些斗志衰落、心慌意亂。

    張盤當然不知道，老奴受傷被急送出營，這支建奴留下斷后。主心骨不知死活，軍心搖動，他們自然打不起精神。

    盡管如此，張盤也沒有輕敵，依然先利用火力上的優(yōu)勢殺傷敵人，以盡量減少本軍的損失。

    決戰(zhàn)取得勝利，平遼已經(jīng)指日可待。如果可能，張盤多么希望所有的將士都能活下來，活著和家人團聚，活著返回家園。

    但戰(zhàn)爭的殘酷，就是這么不近人情。它不管你是不是有父母親人，是不是有妻子兒女。死亡不會選擇，且往往給人最深的痛。

    攫欝攫欝。佛朗機、火槍噴吐著火焰，箭矢在空中激射，敵我雙方各盡所長，展開了遠程的較量。

    雖然明軍占據(jù)著明顯的優(yōu)勢，在傷亡比上壓著建奴，但這場激戰(zhàn)也是在飛騎和槍騎包抄迂回，出現(xiàn)在敵人側面而告結束。

    殘存的建奴倉惶后退，騎上戰(zhàn)馬便亡命狂奔。只剩下了一千多人馬，根本擋不住如潮般的明軍飛騎的沖擊。

    飛騎和槍騎如飛般追殺而去，張盤指揮部隊沖出營寨，在后面跟進。

    建奴營寨中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但已經(jīng)是零星的殘敵在頑抗。更多的明軍部隊稍加整頓，便向北追擊。

    步兵追不上騎兵，兩條腿跑不四條腿的戰(zhàn)馬，這是正常下的情況。

    但步兵也有自身的優(yōu)點，能夠持續(xù)前進。而戰(zhàn)馬馱著人，并不能長時間地奔跑。象蒙古騎兵的長途機動，都是要帶上兩到三匹的備用戰(zhàn)馬，輪換著騎乘。

    當然，熊廷弼也沒有讓步兵直跑到撫順或遼陽的計劃，但支援騎兵，逼建奴倉惶逃竄，依然是很好的選擇。

    當熊廷弼在層層保護下進入建奴營寨時，戰(zhàn)斗已經(jīng)基本結束，盡管還能聽到零星的槍聲和嚎叫。

    入目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破碎的刀槍盔甲，血肉模糊的殘肢斷臂，冒著青煙翻起的土地，被摧毀的楯車

    大部隊已經(jīng)向北追擊，只留下打掃戰(zhàn)場的少量部隊。

    一部分士兵粗暴地將建奴尸體扔到板車上，另一部分士兵則把戰(zhàn)友的遺體小心翼翼地抬到一片收拾好的空地上，好象他們就是睡著了，生怕被吵醒似的。

    熊廷弼的目光很快轉開，并非是沒有仁心，而是心硬如鐵，對戰(zhàn)爭的領悟和感觸更深。

    “彈藥物資要盡快運上來。”熊廷弼頭也不回地交代著，“派人去稟報袁督師，我軍擊敗建奴主力，明日便向鞍山、遼陽挺進。”

    “用信號塔傳信給遼西。”熊廷弼沉吟了一下，計算著時間，開口說道：“讓他們接到命令，三天后出發(fā)，兵出黃泥洼。”

    “傳信給遼東毛帥，我軍大勝，請他們多加提防，建奴恐怕會向建州和海西逃竄。”

    停頓了一下，熊廷弼決定密奏還是要自己寫，比正常軍報要快一點向萬歲報捷。

    熊廷弼伸手伸了一圈，說道：“盡快清點建虜遺尸，以確定敵人殘存力量。”

    參謀和軍官記錄著，連聲應喏，轉身分頭而去。

    “建虜此戰(zhàn)大傷元氣，一蹶不振是肯定的。”何可綱在旁說道：“我軍趁勝進兵，下遼陽，攻沈陽，爭取在春節(jié)再取得大捷。”

    熊廷弼微微頜首，向京城方向拱了拱手，說道：“萬歲全力支持，以舉國之力發(fā)動平遼之戰(zhàn)，我等自當奮力進取，不負皇命，以報皇恩。”

    愛國的，忠君的，皇帝任命和重用的都是歷史上有記載的忠勇將領。但只重用還不夠，皇帝也知道將領們是追求功名的。

    馳騁沙場，血拼廝殺，換來的是功成名就、拜將封候，這才是人之常情，才能更加激發(fā)將領們的斗志和勇氣。

    不說什么視名利如糞土的高尚情操，皇帝就認為賞罰分明才是馭臣之道。

    幾年時間里，象張盤、何可綱、黃龍、孔有德、黃得功等人，最小的也帶著將軍銜。按他們的年紀，升到總兵也不是什么難事。

    當然，軍功是能掙就掙，越多越好。誰都知道，平遼滅奴，可是立功晉升的最好機會。

    不光是將領，普通士兵也得到了英勇作戰(zhàn)、獲取軍功的回報。

    每次獲勝，賞銀都不含糊，這還只是眼前的利益。軍功記錄在案，退役后就是土地的給予，賦稅的優(yōu)惠。不僅是個人得利，整個家庭都因此而受益。

    可如果你貪生怕死、不聽號令，那對不起，所有的優(yōu)惠政策全部沒有，你還要受到軍紀的嚴懲。

    巘戅網(wǎng)巘戅。除了賞罰，就是利害，只要抓住這兩點，皇帝認為就可以駕馭群臣，掌控眾將。推而廣之，他這個大明董事長，用起人來就如臂使指，省心省力。

    遠方傳來了隱約的槍炮聲，熊廷弼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命人牽過戰(zhàn)馬，帶著一彪人馬趕了過去。

    與明軍交火的是在官道設置阻擊陣地的揚古利，而代善陪著昏迷不醒的父汗，已經(jīng)走得遠了。

    怎么辦？怎么辦？代善心亂如麻，既擔心明軍趁勝攻擊難以抵擋，更擔心父汗有個三長兩短，后金陷入大混亂。

    總動員，大決戰(zhàn)，卻落到了慘敗而歸的境地。這與廣寧、寧遠的挫敗已然完全不同，那時明軍還具備反攻的能力，現(xiàn)在

    代善可以預見到接下來后金的不斷失利，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兵力數(shù)量，后金與明軍都有了難以彌補的差距。

    哪怕明軍停止進攻，給后金一兩年的喘息時間，后金也根本無法在這兩個方面有多大程度的提升。

    一想到那猛烈的火炮轟擊，密集如雨的火槍射擊，代善心中就不禁生出絕望。

    如同一個幼童與成年人搏斗，差距太過懸殊，再怎么拼盡全力，再怎么籌謀設計，也很難取勝。

    &21434&21437&32&39030&28857&23567&35828&32593&32&120&105&110&100&105&110&103&100&105&97&110&120&115&119&46&99&111&109&32&21434&21437&12290明軍已如此強大，經(jīng)此大勝后，更是士氣如虹，攻擊**強烈后金則是損失慘重、風雨飄搖，甚至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正在心中凄苦之時，突然聽到父汗發(fā)出呻吟，代善趕忙命令停下車輛，近前探望。

    老奴的頭上纏著布條，血已經(jīng)殷了出來。激飛的彈片擊中了他的頭部，沒立刻要了他的老命，已是幸運。

    老奴緩緩醒轉，還處在暈眩和疼痛中，視線也有些模糊，遲鈍地眨巴著眼睛。

    “父汗，父汗。”呼喚聲在耳旁響起。

    老奴抿了下發(fā)干的嘴唇，代善立刻讓人喂水。兩口水下肚，老奴的頭腦逐漸清醒起來。

    “我軍敗了。”老奴把目光停在代善臉上，微弱的聲音問道。

    代善垂下了頭，沉默著，不敢和父汗的目光對視。

    老奴緩緩閉上眼睛，忍著疼痛和頭暈急速思索，研判著以后的行動和布置。

    “父汗，我軍正向鞍山轉進。”代善有些無力地安慰道：“鞍山城孩兒認為遼陽可堅守挫敵。”

    努爾哈赤慢慢睜開了眼睛，說道：“明軍火器兇猛，攻城亦有奇招，恐死守遼陽會重蹈海城覆轍。”

    代善眨巴著眼睛，認真地聽著。

    努爾哈赤邊想邊說道：“在大路曲折或險要之處掘壕，能守則守，難守則退，比坐因城池要好一些。”

    代善用力點頭，說道：“孩兒明白，這就在沿途如此布置。”

    一陣劇痛襲來，老奴用力皺緊了眉頭，好半晌才開口說道：“叫眾將過來，吾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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