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式盯了白霧神子半天，白霧神子也笑著看了他半天。
過了一會兒，西城式偏過腦袋，平靜地說道：
“你能明白就行了。那么接下來就是我和這玩意兒的事情了。”
殺死這只十之御咒生骸的方法其實不難。
獲得三輪目的西城式只需要將猶若烏黑刺青一樣的咒文覆蓋上對方的身體就可以了。
不死的密之花會在頃刻間凋零。
而喪失了密之花不死性的十之御咒生骸，憑借著西城式現在的能力能夠輕而易舉解決掉。
這并不是西城式自大。
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相比起停滯不前的柩之霧，十之御咒的死氣變得更加濃郁。
西城式能感受到，這死氣不止是對怪異、對人的威脅也很大。
再加上三輪目所帶來高速移動物體捕捉的能力...
西城式解決這昔日白霧家主所形成的生骸簡直不要太簡單。
他伸出手。
烏黑的咒文如刺青一般攀附緊貼著手掌蔓延而出。
“這是...？”
從沒見過三輪目整體的白霧神子看向西城式，跟個好奇寶寶似的。
“看著挺黑的，我管它叫黑紋。”
西城式隨口解釋一句，他也不在意自己隨意的命名方式，繼續說道：“把黑紋附著上去，這個家伙身上的密之花就會凋零，再之后就解決它。”
似乎是察覺到西城式動作的危險性，底下的十之御咒生骸拼命掙扎著！
森然的不死白霧不斷從四周涌出，似乎想要修復它的身體。
森森的不死白霧一碰到西城式的皮膚，就讓他的皮膚有種尖刺的灼燒感一樣的疼痛。
這也算是十咒生骸的防護手段了。
不死白霧從它身體涌出、修復它身體這個期間是很難補刀的。
真要強行去補刀，西城式估計全身血肉都要被這霧氣給融成一灘肉泥血水。
不過...
西城式側頭。
三輪目繁復的花紋在眼瞳深處轉動。
與此同時，原本猶如活著生物的不死白霧盡數鉆回了十咒生骸的身體中。
這強行將不死白霧逼回的手段似乎讓十咒生骸遭受到了巨大傷害一樣。
它張大嘴巴，慘烈的哀嚎聲發出。
可還沒等它叫兩聲...
嘭！
西城式直接一斧頭下去，把它的嘴巴都砸得稀巴爛。
這下終于安靜了。
“離我稍微遠一點，白霧。”
西城式打了聲招呼。
“啊...好。”
白霧神子都還在驚訝于西城式的手段，這一下聽見西城式開口，她也是愣了愣，點頭走開了。
見白霧神子走開，西城式眼中的花紋再度轉動，無數烏黑咒文就如烏黑荊棘從地面鉆出。
烏黑的荊棘緊緊地束縛在十咒生骸的身體之上。
上面鋒銳的尖刺深入血肉！
就好像傳染一樣，被烏黑棘刺的尖刺部分扎入身體后，十咒生骸的身體各處也浮現出了與西城式剛才一樣的烏黑刺青。
但明顯與西城式不同的一點便是。
被烏黑刺青纏繞于身的十咒生骸瘋狂掙扎，像極了屠宰板上掙扎的家畜。
不死白霧好幾次想從身體中擠出，但卻被烏黑刺青堵得死死的。
很快，白霧神子便看見它身體中拼命往外擠出的不死白霧在逐漸消散。
而十咒生骸整體就好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整具身體都變得干癟而猙獰。
身體之上沒有皮膚，粉色的血肉與森白的筋骨裸露在外。
因為嘴唇那一部分已經完全成了碎肉，所以生骸只能在地上痛苦扭曲掙扎，從喉嚨中擠出‘嗬嗬嗬’不明的聲音。
不安！
恐懼！
不知道接下來會遭受什么樣殘酷的對待！
十咒生骸發出低鳴聲，似乎在求饒，然后——
嘭！！！
還沒等白霧神子開始同情，西城式就已經手起刀落了。
烏黑的液體在鋒利的刀刃落下的那一刻，便染滿全身。
西城式粗略地擦了把臉。
底下生骸殘余的最后一絲不死白霧想要修復十咒生骸的身體，但它蠕動著，最終還是完全消散了。
三輪目就是不死白霧的天生克星。
強入十咒生骸到死也被西城式死死地壓制住，完全無法動彈。
但比起那個——
白霧神子有些緊張地沖過來，與此同時她一雙大眼睛來回地掃視著西城式，一雙手還往他身上四處亂摸著：“式君！你怎么樣？沒覺得哪里不舒服吧？”
是啊...
西城式的身體怎么樣？
他可是用了三輪目的能力。
按道理現在應該會立刻失去性命才對。
可事實就是，他看起來好像沒事，白霧神子也沒事，替身咒文也在運轉著...就好像西城式使用三輪目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代價一樣。
這什么情況？
“我沒事。”
西城式阻止了白霧神子四處亂摸的手掌，直接開口說道。
“怎么會...？明明三輪目對于生者來說是絕對禁忌的能力...”
白霧神子詫異了。
不用支付代價就使用三輪目？
這未免也太...
“你該不會是在撒謊吧？式君？”
白霧神子不太相信地看著西城式，又忍不住伸出了纖細的手掌往他身上摸過去，頗顯強硬地說道：“我要好好兒檢查一下！...等等，好痛啊！式君！你干嘛打我？”
她還來得及摸上西城式的身體，便被西城式敲了腦袋。
“我確實沒事。”西城式又強調一句：“比起那個，我們現在不應該去看看密之花那邊的情況么？既然這邊的三輪目擁有讓密之花枯萎的能力...說不定那邊有什么能你記憶復蘇的東西呢？”
“讓我記憶復蘇的東西...？”
白霧神子愣住。
她現在屬于印象型人格，這次探索結束后，要是沒有什么強烈的刺激，她也會就此消失。
但要是在那之前找到能讓白霧神子恢復記憶的道具...
那說不定能讓那個冰雕美人的本體白霧神子恢復記憶。
要知道這里可是首冢之地。
這其中不止有三輪目繼承，同樣也還藏著白霧家開放得最為璀璨，能夠輻射整個霧峰的密之花。
“也是。我們出發吧。”
白霧神子本來還想說什么‘身體是最重要的，讓我檢查’這話，但看著西城式眼中淌出的寒氣，她縮了縮腦袋，很自然地就改口了。
“嗯。”
西城式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白霧神子在前面帶路。
西城式則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腕處一閃而過的...三輪目的烏黑刺青。
對于生者來說絕對禁忌的能力。
三輪目的能力。
真要這么說的話，死氣不也是一樣么？
充滿腐蝕性。
只要用其觸碰到一個物品便會讓其腐敗、融化。
原主為何會使用這種能力？
為什么其他人不行？
西城式雙眼略微閃爍。
這...同樣是個謎題。
三輪目、死氣...
這一次出去后，他肯定要就這個問題去詢問崗野彌音亦或是崗野良子的。
作為御神會成員的她們，說不定知道些什么。
......
冰冷的首冢之地本身就是一片不毛之地。
埋葬在這里，對于白霧家的歷代神子來說，便相當于永眠。
她們因為擁有密之花，所以不會死。
但不死白霧一次次復活，就會一次次不斷蠶食她們的記憶、常識。
直到現在——
“這里就是白霧家歷代神子的御所了。”
白霧神子將手電筒關閉，目光低垂道。
視線之中，是整齊坐在地上的白霧家的歷代神子們。
她們的肉體那怕經過如此之久的時光侵蝕，卻依舊安然如初。
不死白霧不斷從她們的身體中溢散，同時向侵蝕著周圍的巖壁。
可能是由于不死白霧的侵蝕，四周的巖壁散發著幽藍光彩。
但這些其實都不是最讓西城式在意的。
讓他在意的是...
那無數朵綻放而出，散發著光屑的密之花。
這些密之花的根莖脈絡侵蝕了神子們的血脈，代替著經脈鼓動。
晶藍的花根從她們鼻腔、嘴邊，指甲里，胸口，手臂、肚臍，耳腔，甚至眼眶旁邊鉆出。
“就好像花壇一樣...”
白霧神子喃喃自語一句。
沒錯，正如她所說的那樣，那無數朵妖冶的密之花糾纏在人體上，已經完全反客為主了。
人形的花壇...
可就算是這樣。
白霧家的神子們依舊沒有死。
有些神子聽見了動靜，甚至還無意識地睜開了渾濁沒有任何感情的雙眼看了過來。
這完全就是生物的應激反應了。
在悠久歲月的不斷死亡、復生之下，這些白霧神子的思考能力、意識全部都被不死白霧、密之花吞噬了。
她們現在就是一團團無意識活著的肉塊，被不老不死這一詛咒纏身。
“走吧。”
西城式打了聲招呼。
逗留在這里也沒有意義，還不如往內部繼續深入。
“我知道，式君。”
白霧神子對著這些已經完全失去自我的白霧家神子們鞠了一躬。
真的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隨即，她又對西城式鄭重其事的鞠了一躬。
這突然的動作讓西城式眉毛一皺，可他沒有躲開，而是正正地受了她這一禮。
似乎是察覺到西城式皺眉的動作，白霧神子開口說道：“我只是想感謝你，式君。”
她說著便轉過身子：“這些人是白霧家的歷代神子...換而言之，她們都是我的前輩。倘若沒有式君的話，我的下場估計也差不了哪里去。”
白霧神子這是觸景生情了，西城式也能理解。
他站在白霧神子身邊，看著這一片片生長在人體之上的密之花海。
光屑紛飛中，密之花愈發詭秘。
妖冶得讓人窒息...
注視著這景色，西城式開口問道：
“需要我送她們上路嗎？”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白霧神子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這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可能這就是西城式關心人的辦法吧。
白霧神子閉上眼睛。
過了好久，她細微、極其復雜的聲音才傳出：
“不，不用麻煩式君了。”
“雖然很痛苦...但她們還活著...”
白霧神子睜開雙眼：“只要還活著...就終究還有希望。”
“說不定奇跡會發生呢？”
她小聲地念叨著。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只要活著，說不定就會有奇跡發生。
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這就是白霧神子的想法。
“那我們走吧。”
西城式開口道。
他也不怎么糾結這些神子的生存方式，剛才發問純粹就是提供一個方法。
既然白霧神子選了另一條路，那就與他沒多大關系了。
西城式之所以問白霧神子的意見，其實主要也是對方與自己的關系有些微妙了。
畢竟替身咒文存在的現在，他與白霧神子的聯系是非常緊密的。
“嗯，走吧。”
白霧神子跟在西城式后面，向洞窟深處走去。
只是在快要完全離開密之花海的時候，她突然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背后的白霧神子們。
再見了。
神子們。
這是她最后留下的言語。
......
花...
足有半人之高的密之花！
不同于外面白霧神子們那種半吊子還沒生長完全的密之花。
眼前這株密之花盤旋著的光彩映亮了整個洞窟，凝實濃郁的不死白霧向外散發著。
就連擁有三輪目的西城式都能從這株密之花的身上感受到莫名的壓迫感。
在密之花之下，是已經蓄滿了花池。
“式君，那就是你需要的密之花露。”
白霧神子指向花池。
其中的液體散發著幽幽光彩。
那就是密之花露...？
西城式沉吟一聲，取出了自己的水壺，開始取密之花露。
他還有與九條沙羅之間的約定，這里還是直接把水壺裝滿比較穩妥。
將水壺裝滿密之花露后，西城式后退兩步，雙眸四掃。
除開九條沙羅的約定外，同樣還有白霧神子恢復記憶的事情...
不知道在這株完全成熟的密之花底下能不能有什么收獲。
他一邊繞著圈子四處打量，一邊開口問道：“白霧，你有沒有什么頭緒？”
“頭緒？”
白霧神子側頭。
“關于白霧家神子如何恢復記憶這一點...你就沒有線索么？”
西城式反問一句。
“線索...應該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恢復記憶的線索。”
白霧神子皺眉思索著。
“說說看。”
西城式平靜地說道。
反正現在的事情大都解決，時間多一大把，要是能找到白霧神子恢復記憶的手段，那無疑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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