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洪邁有興趣聽，那么韓侂胄自然也是愿意講的。

    有話題聊，自然也是可以拉近的關(guān)系。

    韓侂胄說道：“關(guān)于孩童與成年人的。”

    “恩。”

    韓侂胄說道：“吾兒說，孩童才講對錯，成年人講利益。孩童才講發(fā)脾氣，成年人只會解決問題。孩童才作選擇，成年人全都要。”

    洪邁低頭不語。

    話聽著粗，但細想想，這話不普通。

    洪邁問：“令郎誰教的？”

    “不知道。光是他引用的賢語錢家就總結(jié)了六人，聽聞還有。而且都是大才。”

    “恩。看來你韓家沒有小小賊了。”洪邁這話一語雙關(guān)。

    小小賊是指，韓誠是老賊、韓侂胄是小賊，然后到韓絳了。

    另一層意思就是。

    若惡，便會極惡，反之就是極善。

    這樣的人作不了賊。

    韓侂胄把最后一點湯還有菜汁倒進碗里，將自已這一份吃的一點也沒剩下。

    “吾兒立的新規(guī)矩，光盤。我韓家要重振門風，再現(xiàn)先祖之威望。”

    洪邁點了點頭：“現(xiàn)在，信了三成。且行且看吧，你這小賊壞事作的太多。”

    韓侂胄一點也不介意。

    能當面說出來的，就不是敵人。最可怕的是那種表面上和你當朋友，暗地里下黑手的人。

    韓侂胄繼續(xù)說道：“有見不得光的幾十萬兩銀子流入紹興府，這讓周相很擔心。”

    “安心，我在這里，我會查。”

    韓侂胄想了想：“或與過宮有關(guān)，也或許只是有人想貪點錢。”

    洪邁點了點頭：“不急，待細查，而后一網(wǎng)打盡。我只支持正統(tǒng)，官家立誰就是誰，其余的與我無關(guān)。”洪邁這話就表示自已會保持中立。

    能聽到這話，韓侂胄已經(jīng)無比的滿意。

    接下來，要談的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淮南東路。

    洪邁出手，韓侂胄打輔助。這與韓侂胄來之前想的結(jié)果是相同的，別說韓侂胄原本就不喜歡沖鋒在前，只說眼下的事情他的力量有限，沖在前面或許會變成炮灰，而洪邁不同，真正的三朝老臣。

    二十三歲中進士，如此年輕就敢和秦檜唱對臺戲，而且被打壓還撐了過來。

    論誰更狠。

    韓侂胄有點不敢和洪邁比。

    這位比自已更能忍，而且下手的時機選擇與方式都極高明，一但出手就是往死里整。

    絕對是當今大宋朝頂尖的奸官克星……

    韓侂胄摸了摸胡子，這想法很危險，洪邁是奸官克星那自已算什么，專坑良臣？

    算了，以后還是躲洪邁遠點。

    韓侂胄偷偷看了一眼洪邁，此時的洪邁心思都被范念德吸引，完全忘記了自已面前還有大宋朝眼下絕對能排進前三的奸官一名。

    “節(jié)夫，老夫認為先剪除其黨羽，就是先找個契機讓這奸賊慢一手。令郎若能辦就辦，老夫會知會揚州府判官，邱子風伺機試探，并找尋證據(jù)。但就算令郎也出手，邱子風與令郎最好永遠不要認識，各辦各的事。”

    洪邁已經(jīng)分析的當下的情況，考慮出招的方式了。

    韓侂胄聽完：“蓉齋公如何說，我這里便如何作，需要我作什么盡管吩咐。”

    “倒是有，你回到臨安之好，此事與留樞密商議，我倒有幾個建議。”

    洪邁說的留樞密是留下，周必大之前的左相，現(xiàn)為觀文殿大學士、樞密院正使，不過眼下大宋也不打仗，他兼管著修史的事情。

    韓侂胄一邊猛點頭，一邊盤算著自已怎么借這個機會和留正搞好關(guān)系。

    洪邁并不知道韓侂胄在想什么，只是在分析眼下的事情，怎么樣才能查證范念德是主謀，還是從犯，或是糊涂無能。

    話說范念德并不知道有人盯上他了。

    他一直在盯著韓絳。

    倒是沈羽然，鬧騰的雖然不兇，但也挺讓人擔心。

    已經(jīng)是第三個庫了。

    有些參與其中的官已經(jīng)開始急了。

    有人就說了：“咱們連商人的銀子都借完了。”

    馬上有人補了一句：“泰州、真州的現(xiàn)銀也借了不少，這沈瘋子再查一個庫那什么往里填，怎么辦。”

    自然有心大的：“怕什么，大人物們都沒有急，咱們急什么，這盤子給掀了可不是幾個人的事。”

    這話說的，自然是有人更怕。

    參與的不深的看熱鬧。

    總之，揚州這邊官場之中，特別是低級官吏人心惶惶，就為倒手掙這點小錢，把官丟了太不值得。

    幾天后，韓絳已經(jīng)摸清了這些人的套路。

    官庫的銀子是以高利借出來的，武清的鹽不是賒賬，而是拿現(xiàn)銀買，或是用物資來換。李幸的外公感覺自已快死了，所以玩了一個手段。

    以合作這么多年的信任，先運走了鹽。然后派人送貨過去，結(jié)果所有的船全沉了。

    船上有沒有貨物，已經(jīng)沒有人能夠說的清。

    魏家表示，賠這筆鹽款。

    然后借了準備運到臨安的制銀，同時借了七十萬的鹽引。一個月內(nèi)還清，加一成半的利。

    結(jié)果，東西拿到，李幸的外公死了。

    可銀子也沒了。

    搞清了這一切之后，在屋子里窩了好幾天的韓絳準備出去活動一下。

    也讓那些人再緊張一點。

    韓絳大張旗鼓的出門，排場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直奔李洱府就去了。

    時機到了嗎？

    不知道。

    王希呂、陸游、史達祖討論了兩天也拿不出一個準確的結(jié)論來。

    但接下來的一場戲，需要李洱的態(tài)度。

    韓絳認為，有需要就是時機，管別人怎么看呢，先把銀子搞到手比什么都重要。

    李洱萬萬沒想到，韓絳竟然就這么上門了。

    沒有提前派人遞帖子，甚至連一個借口都沒有找。

    沒有人迎接，只有一個領(lǐng)路的管家。

    李洱住的院子還有幾十步，濃重的藥味就飄了過來，韓絳深吸了一口氣：“真好聞。”

    藥味，好聞嗎？

    穿越前，韓絳最喜歡的味道第一是茶葉店，第二就是中藥鋪子。

    中藥鋪子的味道有一種說不出的好聞。

    李洱的院子，至少有十口鍋在熬著藥。屋內(nèi)，李洱躺在一個大木桶之中，木桶里裝著黑呼呼的藥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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