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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的山海 第七百九十二章 愿意做奴隸的人

作者/油炸咸魚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深山,川,云霧。

    天空陰沉,將有雷雨。

    驚蟄要到來了。

    地處大江以南,在深山中,出巴山之后,倉梧之民居住在這里。

    周圍,又有“路人”、“大竹”、“長沙”、“蠻揚”之民,皆部落之稱,在大江之北巫山山脈一處下,還有“魚復”。

    有濮人,有梁人,有鄂人,也有和夷的分支。

    古人多認為倉梧之野,范圍包括后來的南楚地區,即湖南地區的南部和西北部。

    一個面色猙獰,面上有無數傷疤的年輕人,背著弓箭,提著銅劍。

    在年輕人身邊,有十幾個戰士倒在血泊中,大部分的戰士身上都插著一根羽箭,箭矢一擊斃命,甚至嵌入血肉骨髓,足以說明射箭者技術之精準,力量之強大。

    另外一邊,又有十多個奴隸,他們蓬頭垢面,傷痕累累,神情麻木,那邊死去的每一個戰士,都是他們的主人。

    他們臉上都有鞭撻的傷疤,那是荊棘與藤條所留下的,有些奴隸少了耳朵,有些則是少了手指。

    一個戰士的雙腿被砍斷了,他在血水中掙扎,他看著那個兇殘的年輕人,渾身顫抖著發出哀鳴。

    “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還有孩子,他的年歲不大”

    那個年輕人蹲下身子,對眼前這個戰士輕聲細語。

    “我叫楚酓,酓,是山桑的意思,楚,是荊棘與痛苦的意思,你呢,你叫什么?”

    那個斷了腿的戰士牙齒打戰,似乎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忙不迭的道“我叫角,牛角的角!”

    “哦為什么不是鹿角的角?你看不起鹿嗎?”

    楚酓輕聲細語的說了話,那個斷腿戰士面色蒼白,而酓搖了搖頭。

    他揮下銅劍,就像是用鋸子鋸開木頭一樣,輕輕的,慢慢的,把這個戰士的手臂給切了下來,過程之中所發出的慘叫聲,在他的耳中恍如未聞。

    邊上的奴隸們看著這一切,奴隸之中有人說話,認為應該救那個戰士,但也有人認為,反正救了他回去也是被他折磨死,還不如在這里看著他死。

    至少自己心里痛快一點。

    似乎托了眼前這個年輕獵手的福氣,奴隸們那麻木的臉上,也浮現出一些神采來。

    很多人的主人死了,回去大概率也是會被倉梧氏處死的,但是也有人認為,這種單方面的屠殺是不可抗力,簡直是降維打擊,他們都沒有看到發生了什么,他們的主人就從牛和大鹿的背上倒下,亦或是在土地上就被射死。

    眼前這個人的箭術神乎其技,在昏暗的天空下射箭,箭矢沒有辦法被看到。

    所以,那些奴隸認為,回去只要說明白了,他們說不定還能活下來的。

    倉梧氏需要奴隸,他們需要傖、溪、殃,沒有他們,倉梧氏又要去哪里找他們這么健壯和樸實的奴隸呢。

    楚酓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傳入那些奴隸的耳中:

    “我出生在一個不大的部落里面,部落的北面有一座丘陵,有一條水脈,一片桑林,還有鮮花野草”

    “南面也是一座丘陵,更遠處有山,山里有很多動物,這就是我小時候的全部天地,我的阿父,在我小時候會給我帶來野果與肉,他很健壯勇武,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獵手,部族中沒有比他更好的獵手了,他每次出去狩獵都能抓到很多獵物。”

    “每年土地的收獲都很不錯,稻谷長勢喜人,我的阿母與阿姐都會在土地中忙碌,等到稻飯入口,雖然口中難受,但那時候我覺得,能頓頓吃飽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但是后來,你們來了,帶著這些奴隸來了”

    “你們說,我們是傖的后裔,是應該畢生為奴隸的,可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口中那個傖是誰。”

    “當然,后來我知道了不過在那之前”

    “我在那一天的晚上,眼中只剩下熊熊烈火,從此就落下了懼火的病根,我看到阿姐保持著向外爬的姿勢,后背和肚子已經被撕爛了,我看到阿母背上血痕延伸,露出的身體已經糜爛。”

    “我看到我們族長,頭顱被你們割下來插在旗幟上,你們高聲呼喊,試圖用這種行為來降伏我們。”

    “我看到族里的兄弟蜷縮在火焰中變成焦黑的碳土,我看到有人腦袋上裂開了很大的一道傷口”

    “那是我從出生到長大的地方,它不是這個樣子的。”

    楚酓對這個斷腿戰士的說話聲音,逐漸提高了,語氣也變得寒冷森然。

    “角,你說對嗎,它不該是那個樣子的。”

    “我的家人躺在泥土里面,尸體上爬滿白色的,蠕動的蛆蟲,野獸們徘徊在四周,叼起來拖回巢穴。”

    “而你們的家人會在心里進行祝愿,她們覺得你們這些男人很快就會回去,我們這些人都會很快被殺死”

    “所以我要把你的頭割下來,告訴你的親人,你回去了,怎么樣,是不是很高興,雖然回去的方式不太一樣”

    “但我至少給你們留下了腦袋。”

    “我用銅劍砍掉你的雙腳,用石斧劈開你的膝蓋,汩汩地流出血匯聚在地面上,然后再用劍鋒慢慢切開你的手臂。”

    楚酓心中想著,過去他的族人被倉梧氏殺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無助而恐懼,原來這些血腥味這么好聞,原來他們的血也會這樣流出來,也是鮮紅色的。

    楚酓用劍插穿了這個戰士的顱骨,再反手割掉了他的頭顱。

    周圍的奴隸們站在原地,似乎看著這一幕麻了

    楚酓看向他們:

    “這些人死了,他們該死,現在,你們這些人,我給你們兩個選擇,過來或者回去,我可以放你們走。”

    那些奴隸沉默了很久,只有一部分人站了起來向他走去,更多的人則是向后離開。

    而酓則是呵呵一笑。

    他取下了弓箭,一弓四箭。

    “我放你們走,但走不走得了,還要另說。”

    他出箭極快,射死了很多的人,隨后,楚酓看向站在他身邊的四個奴隸。

    “很好,現在你們不再是奴隸了,把頭發束起來,不要披散,我們不是奴隸,我們是楚人。”

    楚,荊棘之意。

    “去,把那些奴隸的頭都割下來。”

    這是投名狀了,割掉自己曾經同伴的腦袋,這才是真正和過去一刀兩斷,否則如果你們自己哪天怕死,又跑回去給別人跟,那便是害了自己,殺了同伴,那么你們也是逃奴了,那些奴隸主便不會放過你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家人。

    雖然你們的家人仍舊是奴隸。

    但做大事的人,怎么能有不犧牲的?

    楚酓看著眼前的四個人,這四個人眼中還有神采,不像是之前那些人那樣麻木,楚酓心道這就對了,有些人心已經爛了,而有些人的心還可以補救。

    他握緊了手里的弓箭,想著自己曾經拜師的那個人,他的老師叫做逄蒙,不是什么好人,這個老師曾經來到這里,似乎想要與和夷的首領“和”進行弓術的對決,以性命為賭注,但最后沒有成功,他半路上回去了。

    也正是那一次機會,讓自己和老師相遇了,并且明白了,好人是活不長的。

    倉梧氏的人來找他了,這些天他殺了太多倉梧之民,這些愚蠢的戰士,以為能夠輕松的殺死自己再帶著頭顱回去,宣揚他們的勇武,但來了之后,他們便大多數沉默著,少數是咒罵著,在地上匍匐前進,不再想要彰顯勇武,而是想要把自己的腦袋接回去。

    楚酓知道自己已經瘋了,但是這也沒有什么,瘋子才是有意思的,能讓倉梧氏那幫殘忍的家伙們感到害怕,那么就需要一個瘋子才行。

    他帶上這四個奴隸,留下了一地的尸體與首級,劃著破爛的木板舟,撥開蘆蒿草,進入那茫茫的大澤深處,遠方依稀能聽見江水的聲音。

    楚酓又殺死了一批倉梧戰士,這讓倉梧氏的首領們有些癲狂,這個該死的逃奴,七年前從這里逃走,沒有捉住,沒想到如今又回來了,并且居然敢挑釁他們,不斷的擊殺他們的戰士。

    倉梧氏的首領們看過了情況,大部分的尸體都被割掉了腦袋,不論是奴隸還是戰士,都是一樣的,而奴隸的數量總會少了幾個,這說明有人和那個逃奴一起走了。

    于是倉梧氏就會找到那些逃亡奴隸的家人,亦或是親族,訴說他們的罪惡,在那些親奴惶恐的認罪之中,將他們全家殺死,并且告訴其他的奴隸部落,告訴他們,貿然和那個回來的逃奴接觸,就是這樣的下場。

    那些眼中帶有恐懼的人,倉梧氏的人們很喜歡,因為這些人在看過這種處死的事情之后,他們就會抱有畏懼,如果下一次有奴隸逃亡,想要帶著他們一起走,他們即使是那個奴隸的親人,也多半會揭發他,亦或是和他撇清關系了。

    什么是一個好的奴隸呢。

    不反抗、勤懇勤勉、勞作、種植、捕魚、當牛做馬、忠誠,認為自己是牲口,或者連牲口都不如,要認清楚自己的地位而不是隨時想著毆打主人,故而主人要他去死,他也應該死的開心一些。

    奴隸應該向主人展示自己有用,展示自己是個健壯的人,這樣才能得到主人的垂青。

    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恐懼,一定要時刻保持著對主人的恐懼。

    倉梧氏認為奴隸制度是很好的制度,至于中原、東夷等地區,所謂的公社制,聯盟議會制,都讓他們不能理解。

    這個世界,本就是壓迫和被壓迫的關系,難道侵吞其他部族,不是為了讓自己生活的更好?

    至于帝和王,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居然聽說還會去幫助那些貧弱的部落,只為了得到那些部落的稱贊與愛戴?

    稱贊,愛戴,這值半個生產力?

    還講什么德行之類的,那些君主到底想要把世界引向什么地方,太過荒誕和無用了!

    既然我強,又為什么還要和別人商議?既然我強,他們本就應該理所當然的過來舔我的腳跟,這才是愛戴。

    所以倉梧人也理所當然的思考過,或許是中原、東夷還不夠強,于是他們便很開心。

    雖然他們并沒有見過中原人或者東夷人。

    他們是帝女子澤的部族,是子澤一支的后裔,雖然是后裔,卻和子澤沒有太大關系,而是子澤當初下嫁的那個部族領袖的后人。

    但是那個領袖沒有和子澤完婚,甚至沒有摸過她,更不要說上本壘了,畢竟子澤認為自己是帝夋的子孫,一個偏遠蠻荒部落的領袖,仗著山窮水惡有點勢力,便想要染指帝之女子?

    但即使如此,子澤還是給了倉梧一定的尊重,那就是讓他們來約束,控制“傖、溪、殃”三個部族,這三個部族也可以算是濮人,甚至倉梧自己都算是一種濮人。

    這三個部落的先祖,是帝女子澤的三個奴隸婢女,一個到東邊和狐貍結合,生下孩子叫做殃一個到南邊和猴子結合,生下孩子叫做溪一個到北邊和玃猳一種猿猴結合,生下來的孩子叫做傖。

    子澤也曾經和歡兜說過,這三個部落的民眾,世世代代都應該是她的奴隸。

    奴隸要時刻鞭打,要保持恐懼。

    這一點,倉梧氏的人最可以清楚分辨什么是恐懼,什么是憤恨,但他們卻不會殺死那些憤恨的人,因為心中懷帶恐懼的人,是可以作為牛馬牲畜來使用的,但是懷帶憤恨的人不能作為牛馬牲口使用,因為他們會想盡辦法搞些破壞,于是就會把這些人拉去修筑帝女子澤的宮殿,直至干到累死為止。

    倉梧氏的大首領叫做翠羽,是因為倉梧之地最好看的羽毛就是這種,故而首領都以翠羽為名。

    他們有一個大祭師,叫做荊,以前是大首領,后來退下來了,這位大祭師手下有六個大巫師,又有十二個勇武的首領,負責對外的爭戰,其中為首的人物叫做犀,又有四個管內部事情的首領,負責土地、人口、百工、狩獵之事。

    這些首領聚集在一起,他們說,楚酓是必須要殺死的,他如果不死的話,那些奴隸之中,還會有人蠢蠢欲動,不久之前,帝女子澤已經派遣一只山野猴子過來,傳遞了洪州的消息,要求這里的人向東方進發,配合巴人進攻洪州,這件事情已經刻不容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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