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上午,蕭綱繼續琢磨李笠的方略,越琢磨越覺得歡欣鼓舞,越琢磨越覺得“事不宜遲”。
毫無疑問,年上繳至少七十萬貫,這筆錢不能放過,而且越往后,會越多。
其方略是否可行,蕭綱和幾位重臣議論過,覺得確實可行。
只是實行起來十分復雜,主官必須精通貨殖、冶鑄,因為這全套方略要想實行成功,不能靠“農”,而要靠“工”和“商”。
還得把鄱陽郡當地大小豪強聚集起來,舉全郡之力,把事情辦好。
朝廷不是沒有精通“工”和“商”的官員,而李笠提出的方略很細,讓其他人照著做不是不行。
只是其中的許多措施和手段聞所未問,所以任用別人去辦能否辦成,蕭綱沒有底。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李笠來主持相關事務,那么
得任命李笠為鄱陽內史,還得兼少府寺職務。
而李笠是鄱陽人。
自漢以來,異地為官漸漸成為定制,雖然國朝不是沒有特例,但是,那畢竟是權宜之計,如今,要給李笠破例,值得么?
值不值得,無非是權衡利弊而已,只要利大于弊就行。
對于蕭綱而言,面對的一個嚴峻現實,是朝廷的收入減少、開支增加。
現在到處都要用錢糧,但因為侯景之亂,稅收受到嚴重影響。
淮南、江南經此一劫,需要修生養息,可各地恢復民生又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蕭綱當然想開源,卻想不出好辦法。
若是加稅,恐怕會官逼民反,可不加稅,要如何變出錢糧?
更別說要收復司州、平定可能的三王叛亂,需要調動大量兵馬,而為此還得籌集大量糧草。
雖然蕭綱沒有親自帶兵打仗,但也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如果沒有糧食,軍隊如何能出擊?
而打仗時需要獎賞來激勵士氣,沒有錢帛,就無法及時發賞,那怎么確保軍隊的士氣能夠支撐他們打贏一場場惡戰?
如今侯景之亂即將平定,但淮南、江南需要修生養息,若上游戰火再起,也不知道打幾年。
打仗打個一兩年,國庫尚能勉強支撐,前提是不要出現大規模的天災。
若戰事拖上個三五載,國庫就撐不住了,到那時再想辦法,已經晚了,所以要未雨綢繆。
三年,只需要三年時間,就很大可能實現每年多收入七十萬貫,為此付出的,不過是讓李笠這個鄱陽人,當鄱陽內史。
就算三年后,達不到預期目標,對于朝廷而言,也沒什么損失。
這是利,至于弊,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李笠在鄱陽做大,可那又能如何?
以鄱陽一郡作亂?
只需按慣例,讓李笠把家人安置在京城變相人質,加上長史、司馬等上佐也是朝廷任命,三年時間而已,有什么好擔心的?
想到這里,蕭綱愈發覺得可行。
而且,李笠年輕、資歷淺,若能到地方歷練,也是不錯的,做出了政績,將來加以任用,也不怕別人非議。
蕭綱認為李笠是棟梁之才,所以才賜字“維楨”,但李笠需要磨練,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
那么磨練個十來二十年,將來正好可以留給兒子。
正思索間,宦者來報:“官家,李將軍在外侯見。”
“傳他進來。”
“是。”
。。。。。。
“楨,剛木也,有骨干的意思,筑墻時用的支柱也稱為楨。”
“有楨干一詞,代指能擔當重任的人。”
“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意思是王國得以壯大,他們是周國的骨干、棟梁。”
“所以,陛下賜我維楨二字,就是為國棟梁的意思?”
“正是,三郎,陛下以這二字賜你,說明很看重你呀。”
“呃,那我只能努力表現了。”
夜,私第,李笠正和黃姈交談,談到了皇帝給他賜的字,然后談到家務,談到了收支。
這一年多來,李笠的開支巨大,多虧了趙孟娘在鄱陽操持產業,加上武祥、彭均等人的幫忙,李笠沒有坐吃山空。
但花錢如流水,李笠如今算是收支平衡,略有盈余,但盈余不是很多。
“打仗太耗錢了,養馬太耗錢了,養兵太耗錢了。”
黃姈連說三個“太耗錢”,是看過賬簿副卷后有感而發,李笠點點頭:“沒錯,所以我得想辦法開源,不然撐不下去。”
“我們沒有多少土地,也就是沒有莊園,吃穿用度大多要用錢買,所以花錢如流水。”
“更別說那數百匹好馬,好吃好喝供著,一匹馬的消耗,抵得上三四戶人家,等于我以一家財力,供著上千戶人家。”
黃姈是內當家,當然知道家里情況,便問:“三郎,今日入宮,陛下有沒有做決定?”
“沒有,陛下提了許多問題,我一一解答,陛下若有所思,并未做決定。”
“那萬一不成呢?”
“不可能不成,我為家里收支而頭痛,陛下可是被朝廷的收支搞得焦頭爛額,他已經餓得頭眼昏花,哪怕面前只有一碗粥,那也得拼命拿過來。”
“七十萬貫,就能破例了?”
“不,不止七十萬貫。”李笠提筆,在紙上簡單的畫了個草圖。
“你看,江州的位置很關鍵,其一,扼守江路,上游三王要是造反,必然乘船順流而下前往建康,那么,得先靠水戰擊破江州軍。”
“其二,湘州和江州陸地接壤,雖然隔著綿延山脈,但有安成步道相通,東端是南昌,西端是長沙,若河東王有異動,江州兵馬可走安成步道直接攻打長沙。”
黃姈眉頭緊鎖,再問“莫非如有必要,你可以率軍走安成步道,進攻長沙?”
“亦或是發動鄱陽鄉親,聚集船只,集結湓口,助官軍抵御上游叛軍?”
李笠笑起來:“沒錯,這一點,陛下一定能想到,畢竟,屢立奇功、活捉侯景的李將軍,率軍走陸路攻入湘州也不是不可能。”
這就是李笠成事的信心,不靠走關系,不靠托人情,明明白白告訴皇帝:我去鄱陽當官,能為陛下分憂,解決財源,能解決可能反叛的藩王。
“那,這件事應該是成了?”
“我認為不會有意外,只是”李笠摩挲著黃姈的面頰,有些不舍:“若成了,按慣例,官員外鎮地方,家眷要留在京城,尤其妻、子。”
“雖然也有特例,但是,我不可能再次破例了。”
黃姈握著李笠的手,輕輕一笑:“三年而已,妾在建康,正好為三郎做一些事情,而且平安也快三歲了,妾該好好帶帶她。”
“還有這位”李笠輕輕摩挲著黃姈的肚子,有些遺憾:“兩次臨盆,我都不在你身邊”
“妾沒那么嬌氣”黃姈可不會哭啼啼,“鄱陽,才是三郎的根基,若此事真的成了,可得好好抓住機會。”
她將耳邊頭發攏了攏,目光變得銳利:“時局若一發不可收拾,什么高官厚祿都是假的,手里有強兵,有糧食,那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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