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灑在屋檐下走廊上,走廊地面反光使窗戶顯得有些朦朧,讓人倦意上涌,然而段韶此刻卻精神抖擻,因為他看到了一人。
這個人,本不該出現在這里。
“兄長”段玉英捂著嘴,看著兄長,既是震驚,又是驚喜。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段韶問,若不是旁邊候著兩名侍女,他真想上前,搖著妹妹的肩膀大喊。
“我,我”段玉英兩眼一暗,含糊著:“我被人抓來的”
段韶只覺難以置信:“抓來的?從鄴城抓來的?”
“不,是,是陛下御駕親征,我跟著來”段玉英低下頭,聲音漸低:“我在大營,被抓走了”
“在大營被抓走了!!”
段韶更覺得不可思議:高洋御駕親征,禁衛(wèi)環(huán)繞重重,更別說還有那么多軍隊。
若是外出時被梁軍偷襲,混亂之中,侍奉高洋身邊的妹妹被抓,倒也說得過去,結果卻是在大營里被抓的
那么,他妹妹是怎么被抓走的?
那么多禁衛(wèi)、兵馬都是瞎子、聾子?
還是有妖怪飛進大營,憑空把人抓走?
段韶想不明白,只覺得難以置信。
“兄長,這一年來,我還以為,兄長已經、已經”
段玉英說著說著,啜泣起來,“結果,前幾日,我在半山上涼亭,看見下邊干活的幾個人之中,兄長赫然在內”
原來如此,段韶想起前幾日,自己確實和其他人在半山腰上水渠干活。
那位置再往上,確實有一個涼亭,當時亭里有女子逗留。
不過其中二人帶著椎帽,他看不清容貌,也不能盯著仔細看,否則要挨鞭子。
現在年輕漂亮的妹妹竟然在此,而不是在鄴城皇宮,或者在高洋身邊,只覺得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高洋此次御駕親征,不但沒有攻破寒山,反倒折了很多兵,已經是夠丟臉的。
卻沒想到,還被人從戒備森嚴的大營里,把妃子給抓走了,這簡直是恥辱。
由此可以想到,高洋會是多么的憤怒,但那又能如何?
彭城、寒山依舊在梁軍控制之下,梁國有了彭城,已經在淮北站穩(wěn)了腳跟。
而這一切,都是那個人做到的,如今,才色雙全的妹妹落到對方手中,會有什么結果?
這種事不用問,問了也會讓妹妹無地自容,段韶只想知道妹妹的用意:“阿妹,那日你看到我,所以,才想著救人?”
“是,我、我怕兄長熬不住,出意外,所以,所以”
果然如此,段韶不知該高興還是生氣,他若繼續(xù)隱瞞身份,或許還有機會潛逃,返回齊國。
但按著這一年來,梁軍管理俘虜的森嚴制度,他根本就找不到破綻,出逃的可能性其實很低。
隨著寒山形勢穩(wěn)定,他們這些已經被奴役近一年的俘虜,極大可能會被送到別處,屆時,要么往南走,要么被送入礦井,干活干到累死為止。
相比之下,身份暴露,也不能說是陷入絕境。
因為,年輕貌美的妹妹,一定會被李笠收了,若得寵,看在妹妹的份上,或許李笠只是把他軟禁。
自己居然靠妹妹獻身才能茍且偷生,這種恥辱讓段韶覺得無地自容。
段玉英見兄長面色鐵青,只道兄長生氣,便不敢說話,低著頭,眼淚水吧嗒吧嗒落下來,身子一抽一抽。
段韶見妹妹如此,趕緊安慰:“兄長不怪你,你為了段家,受委屈了,還不止一次”
這么一說,段玉英又捂著嘴哭起來。
“莫哭,兄長不怪你。”段韶緩緩說著,“你為了段家,總是受委屈,兄長不會怪你的。”
段玉英見兄長真的沒怪自己,漸漸穩(wěn)住情緒,抹干眼淚,又和段韶說了一會,被侍女打斷:“娘子,時間到了。”
一旁,水漏里的水已經漏光,預示著談話時間結束,這是事前說好的,段玉英心里再有多少話想說,此刻也只能離開。
段韶看著妹妹離開的身影,只覺傷感。
妹妹為了段家,已經委屈了一次。
當初,高澄突然遇刺身亡,一直被人看不起的二郎高洋挑起重任,很快就穩(wěn)住大局,表現之出色,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晉陽武勛們之前被高澄敲打得很難受,本以為高二郎是窩囊廢,掌權后不得不依仗他們這些老人,結果,高洋更傾向于重用鄴城官僚,讓武勛們急得不行。
姨母婁氏也十分著急,因為從小就對高洋不好,甚至無視庶子欺侮高洋,所以母子間情分很淡。
為了緩和關系,也為了避免新朝的皇后之位被一個漢女給占了高洋正室李祖娥出身趙郡李氏,于是姨母撮合了一門婚事,讓段玉英嫁給高洋。
并對段家許諾,高洋稱帝后,皇后之位一定是段玉英的。
所以,段玉英其實是給高洋做妾,但禮遇如同正室,高洋是按娶妻的禮制,將表妹段玉英娶進家門。
新婚當晚,段韶的正室元渠姨按習俗鬧新郎,結果激怒了高洋,高洋當時就對段韶放話,要殺了元渠姨。
當時的場面極其尷尬,賓客們誰也不敢出來勸,段韶也不敢吭聲,因為他知道,這是表弟的借口,要給所有人一個下馬威,包括姨母。
高洋即將成為新朝皇帝,誰也不敢得罪高洋,哪怕地位極高的段韶,也只能服軟,不敢為正室求情。
所以,他妹妹嫁給高洋的當晚,其實就已經受辱,之后,高洋稱帝,皇后依舊是李祖娥。
妹妹樣貌出眾,出身高貴,本來可以嫁個勛貴子弟,做正室,結果為了段家的前途,受了委屈。
現在,為了救他,又受一次委屈。
段韶只覺妹妹可憐,隨后被人帶到一個房間,在那里,李笠已經等著了。
做事情,首尾一定要收拾干凈,不能落下把柄,所以李笠有了安排:“梁孝言,我有一些事,得你來做。”
。。。。。。
哭得眼睛微紅的段玉英,忐忑不安的來到書房,接受新平公夫人的問話。
方才,她和兄長見面了,雖然不知兄長接下來有何處置,但看樣子,至少不會丟了性命,那么她接下來是否要服侍新平公,得看夫人的決定。
來到書房,卻見黃姈氣定神閑,請她坐下喝茶。
段玉英哪里敢坐,但恭敬不如從命,黃姈知道這位喝不慣茶,便讓侍女拿來溫水,閑聊了幾句,切入正題:
“事關重大,我不可能瞞著君侯,你的兄長,不會有事,但要軟禁起來,君侯說到做到,你不要擔心。”
段玉英趕緊起身行禮:“謝夫人!”
“要謝就謝君侯,是他做的決定,不過,你從現在起,就不是新平公的客人,而是我請的女師,請坐。”
“我奴婢不敢”段玉英很識趣,她現在身不由己,沒資格擺什么架子。
“請坐,你是我請來的女師,不是奴婢。”黃姈讓段玉英坐下,開始提要求。
女師,教授婦女功事者,即富貴人家女子的教師。
讓一個齊國貴婦做女師,教梁國公侯之女各種規(guī)矩,看上去很奇怪,畢竟兩國權貴的生活習俗以及禮制多有不同。
所以,黃姈其實是給段玉英一個正式身份,以教授女兒彈琴的名義,在府邸住下。
這也是她和李笠達成的約定:段韶由李笠處置,段玉英由她安排。
不得她的許可,李笠不準碰段玉英。
段玉英多才多藝,所以做女師倒也合適。
黃姈想著想著,心情大好,段玉英察言觀色,見這位喜形于色,不由得抓緊衣襟:難道,難道,今晚我就要去
“段娘子,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請的女師,你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都是我一人說了算。”
“府里沒有其他人可以指使你,如果有,你不必聽,只管向我稟報。”
“是,夫人。”
黃姈突然冒出來一句:“即便是君侯也不可以。”
“啊?是”
段玉英面色如常,心中卻頗為高興: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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