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笑話,朝廷派去查辦案件的重臣,居然遭人暗算!這些人可謂是膽大包天!”
福王爺在會上怒不可遏,而反而宋北云卻成為了最冷靜的那個人。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晏殊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但緊隨其后的幾個消息告訴他,這并不是一出戲而是正兒八經(jīng)的遇刺了。
晏殊于四日前黃鶴樓遇刺,同他一起遇刺的還有十幾個當?shù)氐暮兰潯?br />
已經(jīng)死亡七人,重傷也有十幾人,襲擊者早早埋伏其中,等白念安的人聽到動靜時,上頭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糟。
晏殊身上遭捅了一刀,雖短刀差點將他開膛破肚,但他倒還是個福大命大之人,這一刀竟然是沒有傷及肺腑,頭天的消息是生命垂危,第二日的最新消息便已經(jīng)更新成了已無性命之虞。
但這件事的影響極其惡劣,它不光是要刺殺一個晏殊,更重要的是給那些有意投誠的地方鄉(xiāng)紳當頭一記棒喝。
這件事里頭真的要查下去,恐怕牽連人數(shù)可能要破了大宋朝立朝的記錄了。
宋北云知道,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盡快展現(xiàn)出足夠強大的魄力來震懾到那些相對偏遠地方的鄉(xiāng)紳士族,否則時間拖的越長,后續(xù)產(chǎn)生的問題和困難也就越多。
而且這件事不光是傷了朝廷命官那么簡單,還打破了宋北云立下的不許暗殺的規(guī)矩。
壞了規(guī)矩這件事本身就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他在福王爺暴怒的時候,腦子里卻一直在思考應該怎么樣去對癥下藥。
“豢養(yǎng)死士、行刺命官、對抗朝廷。拿出來皆為死罪,恐怕鄂州一地,這次要是血雨腥風了。”老丁眉頭也是緊蹙:“但國不可無法度,若是追查不到,卻實在無可奈何。”
“血染黃鶴樓,傳出去真的是叫人笑掉大牙。”福王輕哼一聲:“大宋自立國以來卻是從未出過如此惡行,宋北云!”
“有!”
宋北云仰起頭:“王爺有何吩咐。”
“你有何對策?”
“此事想來卻也是知道是誰干的,但問題就如丁相所說那般,無憑無據(jù)也不好動他那高門大戶。”宋北云沉吟片刻:“但既然他們出了陰招,那倒不如我親自去一趟吧。”
“你?”
福王眉頭皺起:“你倒是熟門熟路,但如今你這身份,不好出面。”
“那我自然是知道,但我也沒說要親自出面。”宋北云沉吟片刻之后說道:“明面上還是需要一個代理人的,此事還請王爺安排。”
福王挑起眼睛看了老丁一眼,老丁卻看了看宋北云說道:“中樞之中,你覺得誰適合出面?”
“夏竦。”宋北云想也沒想的就說了出來:“他與我在長安時共事還算愉快,合作也尚融洽,加之對他知根知底,倒是不錯。”
議事堂里的幾個重臣互相商量了一番,都覺得夏竦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剛巧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調(diào)任中樞,正是在老丁手底下作事,將他分配給宋北云倒也不是個什么大事。
至于宋北云辦事,他們從來不擔心,這小子要么不下手只要下手就是死手,而且詭計多端叫人防不勝防,他來干這檔子事簡直就是別無他選。
“那你收拾一番,即刻動身。”
“是。”宋北云起身:“那我這便去隨便打個包袱,順道去看看晏殊。”
他真的是隨便打了個包袱,只是跟左柔和巧云那邊說了一聲自己有要務在身需要出一趟公差甚至連飯都沒吃就登上了前往鄂州的馬車。
此行他并非是公派,所有的身份信息全都保密,所以跟以往的行動完全不同,但好在這次給他打下手的是老搭檔夏竦,兩人在城外五十里驛站碰頭之后,當夜就已經(jīng)確定好了相關(guān)的戰(zhàn)術(shù)。
夏竦這人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畢竟這可是個能在邊疆跟多個國家周旋得滴水不漏的人,辦起事來也是兇狠異常,兩個狠人湊在一起,這虧了鄂州的鄉(xiāng)紳土豪們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恐怕真的會連做夢都做得不安生。
這一路疾馳,也顧不得賞春花觀滿月,三天便已經(jīng)抵達鄂州地界,再過了兩日便已經(jīng)抵達了江城。
夏竦先行進城,以新任欽差之名回見了當?shù)卮淌罚伪痹谱匀徊荒苈睹妫运闳ヌ酵淌馊チ恕?br />
見到晏殊的時候,他正在換藥,傷口處仍是觸目驚心,躺在那里臉色也不是很好。
“我就知道你會來。”晏殊躺在床上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說道:“簡直可惡,這幫混賬東西!”
“大意了吧。”
宋北云笑著走到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先給你縫合一下吧。”
喝下水,宋北云讓郎中先行下去,然后他拿起縫合針開始消起毒來,在等待消毒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晏殊:“傷口消毒了沒有?”
“什么消毒?”
“行吧,外科醫(yī)學普及任重道遠。”說完他拿出一瓶酒精和一瓶碘伏:“傷口露出來。”
“這怕是有點痛哦。”晏殊憂心忡忡的看著那瓶酒精:“我怕痛的很。”
“這個不痛。”
“那便好。”
晏殊側(cè)過身子,將傷口暴露在宋北云的面前,他則取來干凈的棉紙沾滿了酒精,一開始還是在清理傷口周圍,晏殊只感覺到?jīng)鰶龅模]有什么特別的觸感。
而當宋北云將酒精倒在他傷口上的那一個瞬間,晏殊嗷的一聲就叫了起來,身子也像下了油鍋的泥鰍一樣在床上彈來彈去。
“別蹦!傷口要裂開了!”
晏殊此刻就如女子生孩子難產(chǎn)一樣,咬著被褥手死死抓著枕頭,嘴里嗚嗚的叫,眼淚嘩嘩的流。
等到宋北云處理好傷口之后,他的疼痛感才稍微好了一些,晏殊一臉絕望的看著宋北云:“你不說不痛嗎?”
“哎喲,一個大男人這點痛算什么嘛。”宋北云將爐子上的蒸煮器拿了下來,用鑷子取出縫合針穿上了線:“我給你縫合哈,別動。”
“這怕是也有點痛哦。”
“這個不痛。”
“你肯定騙老子!”
反正痛不痛也是要縫針的,畢竟傷口還是有一定深度的,如果不縫合,自然愈合的時間就太久了,而且這種春季最是容易感染的季節(jié),說不定一個感染晏殊就去了。
縫合的時候晏殊的牙都快咬碎了,冷汗將衣裳全部都打濕透了,那種針刺皮肉的痛楚和魚腸線摩擦的傷口的感覺,直教人生不如死。
等到好不容易處理完傷口之后,宋北云拿出一罐黃色粉末的時候,晏殊已經(jīng)幾乎沒有力氣了,他仰起頭看著宋北云,有氣無力的說:“這個怕是有點痛哦”
“這個真不痛。”宋北云搖頭道:“是一個苗人賣給我的白藥方子,我改進了幾味藥,你爺爺也論證過了。”
“那就行。”
藥粉撒上去,都能聽見冒泡泡時的滋滋聲了,晏殊瞬間翻了白眼,身子僵直,床頭的把手都讓他生生的掰斷。
“你”晏殊咬牙切齒的罵道:“你混賬!”
“哎喲,縫針都忍過來了,這點痛算什么嘛。”宋北云將碘伏涂抹在紗布上蓋在他的傷口上之后:“現(xiàn)在好了點沒?”
“你去打聽一下,紅木的棺材多少錢。你給我掏了去,算你送我最后一程。”
雖已經(jīng)這副德行但嘴上風采絲毫不減當年,不過很快藥材里也不知是什么成分起了作用,傷口的疼痛迅速被鎮(zhèn)壓,然后還能感覺到陣陣清涼,這時晏殊才算是活了過來,坐了起來說:“我差點就死在了黃鶴樓上,真他娘的晦氣。”
“你這種一看就是出外勤出的少了。”宋北云啐了一口:“哪有單刀赴宴的?真以為天下皆如我這般君子?”
晏殊斜眼瞪了他一眼:“我哪知道他們會提前埋伏。”
“這要換成是我,我能那些埋伏的殺手的祖宗十八代都揪出來。”宋北云坐在床邊,打開盒子:“這里頭的藥,每日三次,每次一小瓶,都已經(jīng)配好了。抗菌消炎的。”
“啥是消炎?”
“你管那許多干個屁。”宋北云懶得回答他:“死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鄂州當?shù)乇容^傾朝廷的豪強世家,這次恐怕難了。”晏殊嘆了口氣:“第一次外派就吃了大虧,青龍苑里是不是就屬我最沒用了?”
“你不錯。”
晏殊聽到這三個字眼眶都快濕潤了,可接著宋北云卻說道:“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晏殊頹然躺在枕頭上:“唉”
“沒經(jīng)驗就是這樣的。”宋北云站起身來,到前面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我這次過來,就是來給你擦屁股。”
宋北云輕笑起來:“他們敢壞我規(guī)矩,真的是不知死活。”
“你打算怎么做?”
“把你手頭掌握的東西全部先告訴我。”宋北云靠在一旁說道:“要全面一點,最好是能把各個地區(qū)的勢力分布也告訴我。”
雖然晏殊在執(zhí)行方面經(jīng)驗有所欠缺,但這種文職工作對他來說也就是跟玩一樣。
整個鄂州的勢力分布圖,他老早就搞定了,而宋北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私下去見上一見鄂州刺史。
他這么做第一個就是主動暴露,讓一個很小范圍的人知道他來了,第二個就是要打草驚蛇。能讓上使欽差被刺殺,這刺史就算沒有參與,那也是一個失察之責。
而且宋北云才不信一個盤踞在這里長達十年的刺史會跟當?shù)睾缽姏]有關(guān)聯(lián)。
那么作為改革第一站的鄂州,這一刀必須要快準穩(wěn)狠。宋北云不怕刺殺,他手下有天下第一特務天團,而只要他們敢有動作,那就是絕戶網(wǎng)捕魚,一網(wǎng)打盡。
“這次我有名額。”宋北云翻看資料的時候說道:“所以手頭比較寬裕。”
“什么名額?”
“人頭。”宋北云抬起眼睛看了晏殊一眼:“朝廷的尊嚴不允許褻瀆,既然他們不放在眼里,那代價可能會有點大。”
“多少名額?”
“一萬。”
晏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牽動了傷口,他再一次在床上嗷嗷叫了起來,等叫喚完了,他開口道:“你把他們家的狗算上都沒有一萬人。”
“所以嘛。”宋北云呵呵一樂:“手頭上的名額很寬裕。”
晏殊現(xiàn)在也明白宋北云的意思了,這個殺星是要正兒八經(jīng)的干一場了,而從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來,他恐怕是要用鄂州這幫人的命來換取下個地區(qū)的平穩(wěn)過度。
那既然如此,鄂州必然要迎來一場血雨腥風。血手人屠宋北云這次可是真的要再次出山了。
在晏殊這里休整了一番,第二天中午時,宋北云就前往拜訪鄂州刺史了。
他并沒有通報姓名,但這個節(jié)骨眼刺史也不敢怠慢,因為不知道是不是上頭派遣下來的人,所以聽到有人拜訪時自然也就放下了公務在堂前等候了起來。
而當他看到進來的人是誰時,他手中的茶盞頓時無法端穩(wěn),滑落到了地上。而他站起身想迎接宋北云時,卻是腳下一軟匍匐在了一旁。
宋北云只是瞄了他一眼,大喇喇的坐在了椅子上:“鄂州董刺史。”
“是是下官在下官在”
他雖已年近五十,但看起來還算年輕,而且作為三品州刺史,身份地位跟宋北云沒有被剝?nèi)ス傥恢笆且粯拥模居貌恢苑Q下官。
但是此刻他真的是慌了心神,多年的涵養(yǎng)功力在看到宋北云的瞬間就破了功,這哪怕是讓閻王爺來也比讓這個活閻王來好啊
宋北云坐在那眼睛也不看他,只是輕輕剝著指甲:“可知我為何前來鄂州啊?”
董刺史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卻是不敢坐下:“下官下官不知。”
“董大人是三品刺史,封疆大吏。當不得下官。”宋北云眼睛瞟了他一下:“不如你便喊我一聲小宋把。”
“不敢萬萬不敢!”董刺史滿臉蒼白:“宋大人,你留下官一條命吧下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宋北云端起茶杯聞了聞,淡淡茶香襲來,上好的峽州碧峰,這位刺史倒是好品味。
“峽州碧峰,董大人會喝茶啊。”宋北云笑道:“今日我前來也沒什么事,就是來拜會一下董大人,畢竟之后還有地方要仰仗董大人呢。對了,我的行蹤要保密,董大人可明白?”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董刺史深吸一口氣:“下官什么都明白。”
宋北云歪著頭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便背著手離開了,而那董刺史送他上嬌再回府的時候,這剛一進門便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的嘟囔著:“怎的將這個閻王爺惹來了怎的將他惹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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