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進,李方晨從未想過,突厥的道路走起來如此艱難。
從他離開長安,已有四月之期,換做誰都沒有想到。
四個月前還是一臉笑容,很少發(fā)火的秦王殿下,到了突厥,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永遠陰沉著臉,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更不會有人知道,深夜里,秦王殿下經常難以入睡。
那兩座死城就像兩座大山一樣,死死地壓在他身上。
喘不得氣,無法發(fā)泄。
他恨不得屠盡整個西部突厥,可他明白,這樣做從大唐來講,是不被允許的。
很早以前,李淵就在教導他君子之道,六藝之禮中,更是涵蓋了寬容和仁義。
“看著吧,馬上你們就可以瞑目了!”
或許只有攻陷王庭,才能讓李方晨放松下來。
“我要用突厥王庭來封狼居胥,我要讓突厥所有部族都知道,今日起,唐軍所向,皆為唐土!”
夜間的寒風溜進軍帳里,李方晨忍不住裹緊在身上的被褥,聽著軍帳外,狂風呼嘯,略有幾分悲涼。
越往前,路越不好走,對于習慣中原的唐人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
很多將士已經患上了高原反應,嚴重者甚至危及生命。
沒辦法,李方晨先暫停了行進的步伐,打算讓軍隊先適應這里的氣候條件。
簡單教會軍醫(yī),一些快速供氧的法子,以及如何安撫缺氧狀態(tài)下,人心中的緊張和不安。
白狼軍因為之前的訓練難度和其他軍隊有所不同,體質相對而言,還算不錯,大部分人很快就適應的沒有任何問題。
可另外兩衛(wèi),卻出了不少麻煩。
一共一萬五千人,其中八百多人,實在無法適應高原反應。
被逼無奈,李方晨只好安排十六,帶著他們返回,去尋李績。
減員之后重新上路,問題再次發(fā)生,而且比李方晨想象中的要嚴重了很多。
越往高,晝夜溫差越大,軍中出現(xiàn)了風寒之癥,而且擴散范圍極廣。
在后世一顆感冒藥可以解決的問題,在這里卻變成了催命的音符,每次跳動都有會數(shù)十人甚至數(shù)百人病倒。
那幾十位醫(yī)師都被傳染了一半,眼看著情況緊急,秦瓊和柴紹就商量著把秦王殿下送離這里,決不能讓殿下出了問題。
“少說廢話,本王不會離開,除非本王死了,骸骨送歸長安!否則你們要做的只有服從和聽令行事!”
可惜,這想法一提出,就被李方晨一句話懟了回去。
高原感冒,若是一個不小心,那就是肺水腫,馬虎不得。
李方晨盤坐在地上苦思冥想,思考根治之法。
倘若不及時醫(yī)治,這一萬五千多人的軍隊,只怕要丟下一萬多人的性命啊!
哪里有什么辦法,思考了許久,李方晨只能強行命令軍隊后撤,先離開最高點。
一個個步履闌珊,若是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因此殞命。
李方晨很急,這比他自己得了病都要難受,那一名名戰(zhàn)士可都是大唐最寶貴的人才啊!
“起鍋燒水!”
架起數(shù)十口大鍋,李方晨去除軍中物資,不要本錢一樣往里放。
稻米和肉干很快就熬出了香味,李方晨還多撒了一大把鹽,軍中漢子口味重。
讓人挨個喂下,隨后整合全軍的被褥,給他們加蓋,一晚上營火都沒有停歇。
有些個已經沒了反應的,李方晨讓人給他褪去衣物,用酒搓熱全身,然后還要不斷做心臟復蘇。
經過不停的努力,最多十人中活下來七人。
短短七天,就這七天,唐軍銳減三成,誰都想不到,一場風寒,竟差點讓李方晨滅軍!
可這活下來的七成,對秦王那可是恭敬到了極致。除了李方晨外,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秦王先前付出的努力,他們很清楚,如果沒有秦王,可能活下來的只有兩成,或者更低。
若秦王令,眾軍沖前赴死!
若秦王令,眾軍無有不從!
可李方晨心中難受啊,三成啊!四千五百多名弟兄,就此失去了性命,這起因就是他李方晨想要攻打王庭,封狼居胥的私心!
就因為李方晨,想要去攻打王庭,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死在戰(zhàn)場上,就病死在了中途。
那一夜,李方晨也病了,昏昏沉沉的,急壞了所有人。
好在不是風寒,不然秦瓊和柴紹會選擇直接放棄攻打王庭。
貞觀五年夏,七月十三,大唐衛(wèi)國公李靖,大勝突厥頡利可汗,對方敗逃。
貞觀五年夏,七月二十二,河間郡王李孝恭,勝突厥突利可汗,五萬突厥兵全滅,首領突利被人斬了腦袋送回長安。
全天下本以為他們會班師回朝,卻不想兩軍同時向突厥進兵。
另一邊,英國公李績傳回消息,西部突厥還剩余的十七處部落,全部愿降!
而作為首功的秦王李承鈺,至今沒有聯(lián)系到,失去消息已經有兩月之余了。
李世民連夜發(fā)布詔書,讓李靖和李孝恭入突厥,為的就是想知道,為什么秦王至今未見其蹤跡。
卻不知,在東部突厥的某處山脈之外,一支九千多人的軍隊策馬飛奔而出。
“終于出來了,迷路了半月,也不知兩位國公那邊情況如何!”
“殿下多慮了,我大唐之軍,必勝無疑!”
“嗷嗚!”
“極光,你再亂咬烏青(李方晨的馬),當心本王剁了你!”
“嗚嗚......”
隊伍最前方就是李方晨,整只軍隊此刻都有點亂糟糟,臉上還有一絲不自然的紅蘊,完全是高原反應留下的后遺癥。
神情看上去除了解脫之外,還有一絲沉重,馬上有著一個小包裹,那里面裝著的,是他們兄弟的骨粉,還有遺物。
十七他們身后也背著同樣的包裹,當初秦王府二十一個少年,走了六人。
五千四百人!整整五千四百多人,死在了途中,這根本都無法想象!
除了風寒,還有地勢和突發(fā)性的各種威脅,這也讓軍隊再次減員。一但生病,最后的結果似乎都只有一個!
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他們必須要馬踏王庭,若不成,如何對得起逝去的那些兄弟們?
“殿下,根據(jù)輿圖,我們現(xiàn)在應該是在回紇部落附近!”
“距離對方王庭還有多遠?”
“四百多里!”
“告訴弟兄們,準備準備,七日后,我們在王庭飲酒!”
策馬日行百里不在話下,再算上修整的時間,七日并不算多。
不得不說,身下的馬匹大多來自于突厥還是不錯的。這讓他們將士們折損嚴重時,馬匹沒有出現(xiàn)太大的問題。
一人兩騎,多出來馬,最后就被饑腸轆轆的唐軍做成了肉干,要不然那點軍糧早就給人餓死了。
白狼軍還剩四千人,算是不錯的,右威衛(wèi)就剩下了兩千人,再加上右武衛(wèi)剩下的三千人,這就是李方晨手中的全部兵力。
大家心中都憋著一股氣,糟了這么大的罪,要是不能讓突厥人好看,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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