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遼交界處,南宮小王爺的臨時府邸美輪美奐,極盡奢華。
奢華,是當下大魏南朝的流行之風。雖是每年要向大遼、大越、大齊等諸國進獻數十萬貫,卻被貫以“賜幣”的名頭;雖北方、西南等地已被其它各國占據了許多城池,大魏朝堂卻宣稱是“贈與友邦”;雖是百姓食不果腹哀鴻遍野,“小王爺”南行之前,朝廷卻在此處用時三月建了一處“行宮”。
倒不是對南宮御影有多重視,被重視的是堂堂大魏國的“形象”,也就是“面子”。
金碧輝煌的廳堂中,有十余歲的男童坐在寬大的座椅上,在面前的書案上備筆疾書。他的神情專注而剛毅,一雙清透如水的眸子果敢而清明,哪里還有在耶律齊面前的怯嫩稚弱。
中年文士站在南宮御影身側,看著少主筆下的四個字“江山北望!”
江山北望——奪回被大遼、大齊占據的故土。這是大魏第一名將,南宮御影的父親南宮震宇一生的理想,而在十年前南宮王爺在大越境內失蹤,生死不明之后,這個大魏便徹底衰敗了。
好在還有小王爺……
南宮御影收筆,抬首看向文士:“方參士,依你看大遼的兵將如何?”
“如虎似狼。”方決道。
此刻的大魏,北有大遼、西北有大齊、南有大越,真可謂是虎狼環視啊。
“說到虎狼,那個小狼孩現在怎么樣了?”南宮御影忽然轉移了話題。
這是七日來小王爺第一次提起那個狼孩兒。方決本以為南宮御影把那狼孩兒帶回來,是對“她”有興趣,至少是想當個稀奇的寵物來養著,可沒想到回來后小王爺就把那狼孩兒丟給自己,從此就不聞不問了。
其間方決還主動提了那狼孩一次,南宮御影說:“好好養著,我只是沒想到,動物也有母性。”
方決于是懂了,小王爺救那狼孩兒并不是因為狼孩本身,而是被雪狼王的母性所打動了。
小王爺是個從小沒有母親在身邊的孩子。
“她……她在地下室,傷口處理的很好,但會留下疤……已經會吃熟肉了,也穿衣服了……”
方決說得比較吃力,因為真相是:處理傷口時被她咬傷了三個大夫,最后不得不打昏了才給她上了藥包扎妥當;吃熟肉只是偶爾,至少要餓上兩天才肯勉強吃幾口;而所謂的穿衣服,也是在她撕碎了無數衣袍之后,在她身下圍了張獸皮,擋擋關鍵部位而已;至于地下室,不把她放地下室行嗎?放哪屋毀哪屋啊,嗑木門、挖墻洞、連地板她都能爪牙并用地給刨開嘍。上回要不是發現及時,她能從二樓直接掏個洞鉆一樓去,方決發現時她都把木樓板刨開半尺了……
“走,去看看。”南宮御影站起身。
方決默默地跟在少主身后,但愿那狼孩兒別表現得太生猛了,小王爺一怒把她扔到外面去可就糟了。
外面是園子,園子里有仙鶴有大鳥還有梅花鹿,那小狼孩要是出去了……雖然小王爺在這兒也呆不了多久就要回京了,那些活物也帶不走,可總是生靈啊。
別看那狼孩個子小,可真夠兇殘的。
方決悄悄摸了摸袖子下的傷口,那是他第一次試著用手給狼孩喂食時被她咬的。
剛剛踏上地下室的樓梯,兩人就聽到一聲凄厲的長嗥“歐……嗚……”那聲音雖然極為稚嫩,但卻依舊飽含著濃濃的威儀與煞氣。
方決暗道一聲不好!這是狼孩兒發怒時才會發出的狼嗥聲,一定是那四個小子,又去招惹狼孩了。
于揚風、于揚塵、于揚沙、于揚云,四胞胎兄弟,與南宮御影同年,是老王爺南宮淵親自給孫子挑選的暗衛,從兩歲起就和小王爺一起接受訓練。
之所以選定這兄弟四人,除了他們祖輩都是忠誠之士外,也是因為他們的年紀身形與南宮御影相似,暗衛除了要保衛主人的安全以外,在特定的時候也需要做主人的替身。
因為從小接受訓練,于家四兄弟在同齡人中算是十分出色的。不過終究也還是十歲出頭的孩子,對新鮮事物比較好奇,也有著小男孩的頑劣。
自從小狼孩被帶回來后,于家四兄弟仿佛一下子找回了失去的童年,把從小沒有玩樂的一直被壓抑著的“熱情”一股腦地都貢獻給小狼孩了。
他們對狼孩扔石子、隔著鐵籠用木棍捅她屁股、把抹了辣椒的生肉喂給她吃……然后看著小狼孩神經質地發抖、兇狠地齜牙咆哮、莫名地恐慌嗚咽。
為此,方決已經訓斥了于家兄弟無數回,可卻抵不過小男孩頑皮的天性,他們還是會趁方決不在時找小狼孩……玩兒……
聽著熟悉的嗥叫聲,方決也顧不得跟在身后的小王爺了,向前緊跑了幾步,推開地下室的門。
眼前的情形出人意料地慘烈。
小狼孩的脖子上被拴了一條拇指粗的鐵鏈,鐵鏈的一頭牽在于家老大老二的手上,老三老四各拿著一根鐵棍,在狼孩身后驅趕她向前爬。
狼孩四肢著地,拼命往后縮著身子,背部拱起,皺鼻齜牙,面目猙獰,像一只真正的野狼般,發出兇惡的咆哮嘶吼。
于揚風于揚塵四手用力,將那鐵鏈拉得筆直。小狼孩卻不肯妥協,四肢牢牢地抓著地面,它的脖頸處,已被鐵鏈勒出傷痕,有血,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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