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路上南小洛出奇的沉靜,很久沒有說話。
葉七七也不說,只隨著他在莊子外的小路上走著,明月繁星下,夜風微涼,偶爾幾聲蛙聲,一片凝靜平和之中,葉七七卻能感覺到,身邊的人,似乎心潮涌動。
“七七。”南宮御影的嗓音聽起來要比白日里要低沉暗啞一些。
“嗯?”葉七七側首,靜靜看他。
月光灑下一片皎潔的光影,她的面龐在那光影下愈加潔白晶瑩。
“明天回京后,我可能要暫時離開一陣子。”南宮御影說。
“去哪里?去做什么?要多久?”葉七七一連串的問,雖然不過月余時光,可她身邊似乎已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更好似,這個人很久以前就存在于她心里的某個角落,只在這記憶被時光塵封,而他后來出現(xiàn)在課堂里的那一刻,記憶又被喚醒。就好似有一種找到了久別的親人,甚至是缺失了一部分的自我的感覺。找到了,親近著,就很心安、很溫暖,因而也很怕他再次離開。
南宮御影似乎思考了一下,才給出回答:“應該很快,回京后,我是要先回家里一趟,和家里的人商量一些事情,然后……也許會出趟遠門,現(xiàn)在還定不下要不要走,總之,我如果必須走那一趟的話,我會來在走前來告知你!
葉七七覺得他這話說的似乎是在含乎其詞,又似乎有種無法確定的無奈在里頭,而這些在平時的南小洛身上,是很少見的。
他,到底是在躲避什么,或是在掩示什么呢?
南宮御影躊躇了片刻,輕輕執(zhí)起身畔女孩兒的手:“七七,其實我……我……”
葉七七專注地看他,一雙眸子黑如點墨,又各盛著一點輕盈的月光,微側著的頭,像只月下小狐般靈動輕盈。
“我……”南宮御影咬了咬牙,卻還是說不出口。
其實早想和她說了,早想向她坦言自己的身份,可是,每每在她的注視下,明明鼓足了勇氣,卻又開不了口。這一關,南宮御影覺得比從數(shù)萬敵軍中沖殺出來還要難過。
是啊,倒底該怎么說呢?和她說,我是南宮御影,就是送你寒星的那一個。十余年前,我就見過你,還是我從遼人手里把你救回來的呢。那時候的你吧,沒穿衣服、不會說話、只會狼嚎、見人就咬,還拿抓子刨地,還吃生肉,見了院子里的仙鶴撒丫子就追,追上了把那鶴按地上直接啃人那細脖子,給衣服不穿,見人就嚙著牙嚎……
就算自己不說后面那些,萬一自己要是一提了個頭兒,她就都想起來了,那可怎么破?那時候她雖然不大,可也有四五六歲了吧,應該也有記憶了吧,現(xiàn)在她是沒想起來呢,自己一說,她要是真就都想起來呢?那可多不好意思啊?她會不會因為那些就不開心了?會不會以后再見到自己就覺得不自在了?兩個人再相處起來,是不是味道就變了啊……
思來想后的,南宮御影就一直沒敢開口。而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的,如果一開始就一鼓作氣地說了,也就說了,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給自己鼓了勁,卻又都臨陣退縮了,那力氣也就漸漸用完了,也就越來越?jīng)]有勇氣講了?赡苓@就是所謂的再而衰三而竭吧。
就這個事兒在南宮御影心里已經(jīng)來回翻滾了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也已經(jīng)不是“竭”了一次兩次了,所以這回,他還是不怎么能說得出來TT
手掌包裹柔嫩的指尖微微動了動,一抹笑意在她唇角輕柔的升起:“沒想好怎么說就暫時不要說,什么時候想告訴我,我都在,我都聽著呢。”
那一刻,南宮御影覺得面前的女孩兒整個人都變了一般,見過跳脫的她、活潑的她、精靈一樣的她……而卻沒有見過,這樣溫和寬容,柔和得如一彎清泉的模樣。
“我……”南宮御影張了張嘴,同時又微微皺起了眉峰,還是……開不了口啊……
葉七七掂起足尖,將另一手輕輕放在他眉間,指尖清涼而溫柔:“不要總是皺著眉啊,無論你是誰,你要去做什么,我總是相信你,相信你會回來,和我在一起!
南宮御影撫住葉七七的手腕,卻沒有從他臉上移開,將她的手指一點點下滑,至面頰,再至唇畔,然后,細細密密地,吻在她的掌心。
漸漸地,兩道人影于月光下靠近,再靠近,她被獨屬于他的氣息包圍著,充斥著男子氣息的唇生澀地貼上她的水潤,幾分輕淺、幾分試探,漸漸變?yōu)閹追挚駸、幾分不舍…?br />
月亮在天際默默注視著那相偎纏綿的一對,星光連著云彩都躲得遠遠的,連四周的蛙鳴也低了幾分,似乎不忍去打擾這一刻的美好。
第二日,眾人離開岳福生的山莊,再度進入京城。
京城內依舊人聲鼎沸,人流熙攘,一派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
東城西城等人回到熟悉的地方自是開心不已,連葉七七心頭也有微微的感動。也不知為何,明明才在這京城不過數(shù)月,而且本來也沒想長久居住于此,可在這城外住了幾日,再歸來竟有種久別還鄉(xiāng)的親切之意。
大約是因為天橋大街上那些向她問好的百姓,或是因為一雙雙給她遞來吃食的小販的手,或許,是因為身邊同行的這個人。
南小洛雖然到底沒有說出他的身份來,但葉七七知道,他定是京城人士,而且這京城也是他們相識相遇相知的地方,因為這些,所以才更覺這里親切吧。
側首向南小洛看時,他也正轉過頭來看她,兩人目光相遇,又是一種眼波流動的,溫柔。
而后便是分別時刻了,東城西城回學院去告知衛(wèi)院長幾人安然無恙;葉七七帶著岳家父子去福滿樓看看幾日里的經(jīng)營情況,然后又要去香露鋪子準備再度開張;南宮御影帶了兩位手下去辦他的“要事”,看來事情不只重要而且十分緊急,竟等不得再一起用個午飯,也沒再留下幾句叮嚀。
只是在騎上于揚云牽來的馬匹之后,行至數(shù)步之外,還回頭向葉七七戀戀地,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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