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十好幾個商人，都圍到葉七七身邊兒來了，這個說“我這兒有一萬擔，全賣給你！”那個說“我先來我先來，我這兒是八千多擔！”“還有我，還有我，我的多，先收我的，我兩萬多呢……”爭前恐后，那叫一個熱鬧。

    葉七七道：“都收都收，排隊排隊，我外頭帶了人來，跟你們去倉庫看糧，然后欠貨兩清，直接收貨給錢。”

    商人們高興啊，這回不用賠本兒了，不用為周轉錢子著急了，不用賣田賣房子了……

    “且慢！”一道聲音響起，是那位主事的旁杰。

    旁老頭兒捋著胡子向葉七七道：“這位，葉東家，這糧你想收我們想賣是沒錯兒，可這價錢……”

    大伙兒一聽，對哈，糧價還沒談呢。

    葉七七微微一笑，似乎早知他會有此一問，果斷地伸出一只手掌：“五十文。”

    大伙兒，全都——驚呆了！

    然后你看我我看你，都沒說話。

    終于，有人出聲抗議了，不過聲兒不太大：“這個，這個，也太低了，現在市價是六十五文哪，葉東家，你看能不能再，加點兒？”

    按說這人的態度也不十分強硬，也還是商量的口氣，可此前一直臉上帶笑的葉七七卻忽然收了笑容，面色變得冰冷，聲音也變得嚴厲：“六十五文？這六十五文的市價是怎么來的，你們自己心里不清楚嗎？兩日前，這京里的糧價僅是六十文！”

    多出這五文是怎么來的，這些商賈當然清楚，這事兒就是他們一手做下的——先是控制糧食的出貨量，造成稀缺氛圍，然后四處派人散播朝廷無糧，要鬧糧荒的謠言。這糧價才在兩日內，升了近一成！

    雖然這把戲被葉七七一語拆穿了，可還是有人不甘心，想為自己多爭取點兒利益。另一個商人道：“那，就按之前的價格，那也不能是五十文啊。”

    葉七七的面色更冷：“六十文，是市價，你們的大批量的進價，應該是在五十五文上下。至于我出五十文，倒不是我差那五文錢，而是，這五文的虧空，就是大魏朝廷，給你們這些奸商的一個教訓！”

    商人們都有點兒懵了，商人？你不也是商人嗎？我們商人之間談著生意，又干朝廷什么事兒了？

    葉七七道：“你們推開窗子，往樓下看看。”

    商人們烏渙渙，又奔著窗子那邊兒去了——打開窗往樓下一看，樓下的人比他們多，多了好幾十倍，全都持刀佩劍，打頭兒的一個抬首往樓上望了望，還笑了笑，面白無須的一張臉，看著還挺和氣的。

    窗里面卻有人低聲驚呼：“是皇城司，打頭那個是李公事，前兩天我隔壁的叢掌柜就是被他帶走的。”

    一眾商人聞言都吸了一口冷氣！

    李榮貴的大名在京城那是“夜可止兒啼”啊，雖然很多事兒都是傳聞，可叢掌柜的事兒可就擺在面前呢。被帶進皇城司還沒半日，就招認了里通外國的“全部事實”，全家都被帶走入獄了，宅子商鋪都給充了公。

    據說今上仁慈法外開恩，沒判死刑給了個流放瓊州。可那人，據說走的時候，都看不出人模樣了，連他親媽到了眼前估計都認不出來……

    回轉身看著葉七七時，商人們就都帶了幾分畏懼之意——他們想起來了，那叢掌柜就是得罪了這位，才落得那樣一個下場的。

    旁杰咬咬牙，盡量穩了穩心神，告訴自己不要怕，這姓葉的朝中有人自己也有，想要用對叢掌柜的手段對付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葉東家這是要仗勢欺人，強買強賣嗎？”旁杰道。

    葉七七輕笑一聲，笑容中說不出的輕蔑：“強買強賣？我要是要仗勢欺人，就不進來和你們浪費時間了，直接讓外頭的人沖進來，把你們都帶入皇城司，一文錢都不花，你們就都得簽了約把糧食給我。其實呢，以我的意思，那么做倒也干脆。”

    看了看商人們臉上又都升起了驚恐之意，葉七七又道：“可惜呀，今上仁慈。”

    心里又補充了一句——其實今上仁不仁慈，我倒沒多考慮，可是我家男神說不可以欺負大魏百姓。這些人雖是“奸商”，那好歹也是“百姓”，所以葉七七不能對他們趕盡殺絕，只想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讓他們長長記性。

    至于那些“記性”不好的，以后還要干這種不法勾當的，葉七七還有后招，收拾他們。

    給了商人們半刻的緩沖時間，葉七七又道：“今上仁慈，欽定了五十文的收糧價，這是給你們留條活路。今日起南方新糧陸續進京，朝廷將一律以低于市價的五十五文出售。到那時，你們手上的陳糧，就算是五十文的低價能有人賣，那全部賣出，又要等到什么時候？你們自己算算吧。”

    不用算，商人們心里明鏡似的——京城是整個大魏最繁華之地，京城百姓的收入和生活又比其他郡縣的要高出好幾層。因為經濟相對寬裕，他們對吃穿住行的要求也比其他地方要高。這新米下來了，他們當然首選新米，除了部分過日子精細、收入特別低的，選擇陳米的可能不多。

    那么，他們手里的糧想要盡快折現就變得極為困難了，可能還需要運到其他地區去售賣才行，這人車勞工的，算起來可就不只是要虧五文錢了。

    而且這里頭，最關鍵的還有一點，那就是時間。

    于是有的商人開始松動，最終那位急等著錢贖回房產的商家，第一個答應了葉七七的條件——五十文，全部售出！

    有人帶頭兒就有人跟上，不過片刻，十余位商人里倒有八九個決定賣糧了。

    剩下的幾個，站在旁杰身邊，在那兒觀望著，看來是旁老頭兒的嫡系，唯他馬首是瞻。

    其實，旁杰在此事中不只是帶頭人，而且他手上壓的糧食最多，因為旁家本身就是經營糧食的。

    而像那位“押了房產”的仁兄，原來不是干這行的，是被人臨時拉來想投個機，賺把快錢兒的，所以他面對的問題不只是急于抽回本金，糧食的存放，防潮防蟲等等一系列問題，他都解決不了。

    “怎么辦？我們手里的賣嗎？”旁杰身邊有商人繃不住了，問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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