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丞相輕咳了一聲,側首向葉七七道:“既然是世交,那小七你就把你舅父請到府里,有話慢慢聊。今日的課你就不用過去了,好好款待你舅父,老夫去后宮教授小皇子。”
這老頭兒就是通透,話里的意思是讓葉七七把顧仙兒他們帶回家去再細說,這大殿里雖然群臣已經散了,但還有太監侍衛呢,真正的機密往往是不傳六耳的,你知道這里哪個是晉王的耳目?
葉七七點頭,隨手招了個內侍來,讓他扶著老丞相去后宮,自己,要回家款侍久別重逢的“舅父”去。
內侍內心很疑惑——顧御史是葉侍詔的舅舅,而且是“久別重逢”的?他們不是每天在殿前都見面兒嗎……
可疑惑是疑惑,他也不敢管、他也不敢問,小心翼翼地扶著老丞相,往后宮走了。
霍老走前向顧仙兒微微點了點頭,隨口道:“顧御史高升,又與葉侍詔認了親,可謂是雙喜臨門。好兆對啊,此次代我大魏與遼和談定會馬到功成,以后也定然會步步高升啊~”
顧仙兒聽出點意思來了,老丞相是在點撥他呢——放心,沒事兒。只要你聽這位葉侍詔的安排,就會鴻運當頭,至少能把這個相當于末相的知諫院“老大”給坐穩嘍?
這話要是別人說,打死顧仙兒他都不信,可由霍老說出來,顧仙心里,已是信了六七分。
于是面色較之前也好看多了,舉止也恢復了“仙兒氣”,拱手送走了老丞相,就準備和葉七七一起去她府上“認親”去了。
復公衡也是個懂事兒的,借著自己母親身體微恙,心中掛念,就沒跟著一起去。但在三人臨分手前復公衡再一次表示了“與師父共進退,師父有危害自己一定身先士卒,拼了性命也不能讓遼人傷到師父!”的決心。
葉七七直眼熱——看看人家這學生,再看看自己那敗家徒弟,一天天的就知道跑自己府上去蹭吃蹭喝,還總尋摸著自己箱子里的那些毒藥,害得自己像防賊似的防著他。
前幾天一個沒留神讓他把一包“五毒五尸粉”給順了出去了,好在自己反應快,追出去直接搜身又給搜回來了。要不然,就南宮景裳那點兒只能讓人拉個肚子的道行,還膽子特別大手特黑,把那包東西弄回宮里去,宮里的人,非得死一地不可!
等自己辦完了正事兒滴,非把那小子抓過來狠狠打一頓,不打不成器!非得給他些慘痛的教訓,讓他知道什么叫“天地君親師”!讓他牢牢地記住了,我,葉七七,你師父,是排在你爹你媽以外的所有人前面兒的,你最該尊重愛戴孝敬的人!
對,必須得趁早先把他打服嘍,讓他留下永世無法磨滅的深刻印象,要不然,等長大了、坐上龍椅當上皇帝了,還指不定怎么不把自己這個師父當回事兒呢?
要說這一點上,獅虎就是有先見之明,早在十余年前,見到自己的第一回,就來了一頓最兇殘的!
七圣山上葉槿汐——那不是什么先見之明,那是因為你當時總想跑,還老呲牙想咬我!
宮皇內院南宮小皇子——這大夏天的,腫么背后涼嗖嗖的,渾身都有點兒發冷吶?
邊考慮著怎么收拾徒弟,邊騎著馬一搖三晃地回了自己的府宅,顧仙人是不騎馬的,賺騎馬有損他的“天人之姿”。他所乘的馬車倒也不慢,跟在葉七七身后,很快到了葉府。
將人讓進了內堂,葉府上一眾下人全都忙亂起來,倒不是因為主家突然憑空又生出一位“舅父”來,也不是因為顧仙兒是朝中御吏。
葉宅的下人們那都是見過大場面的,多大的官兒沒見過啊。
搬來沒兩天,南宮老王爺來了,讓他們家主管他叫翁翁,把他們家主當“孫女兒”看了;阮相,不管實權如何,那明面兒上也是大魏皇帝之下排行第三的,一個月里已經來府上三四回了,那也是家主的“舅父”,侍他們家主比親閨女還親呢。
當朝首相霍老相爺,人是沒來過,可讓家里人來送東西那可不止一回,有點兒好貨件就往葉宅里送,光是好茶葉就送了好幾盒子了;南宮小皇子,今上唯一的兒子,他們家主,有事兒沒事兒就一巴掌招呼過去,直接拍后脖子上,那叫一個響亮……
所以,一個前御吏、現知諫院的頭兒,來頓飯,也真沒啥稀奇的。
不稀奇是不稀奇,但該有的面子還得給足。
對這些事兒葉宅的下人們早就輕車熟路了,茶點先奉上,然后就進入最主要的環節,弄吃食,葉府的飯菜那可是京城一絕,來的沒有不吃得肚滿腸圓,走的時候沒有不贊不絕口的!
李大娘在葉七七的悉心教導下,廚藝已經大漲了,尤其是一些薰醬類,一直是早就備下的,再臨時加工一下就能上桌兒;還有冷盤涼菜更好弄,葉七七親手調制的醬汁那是拌上什么都鮮香好吃;還有燒烤,大熱天的點個爐子太熱,都在廚房烤好了,撒上葉七七的秘制燒烤料,烤牛肉、烤雞翅、再加上烤各式海物……那就是好幾大盤兒。
顧仙兒也不客套,被葉七七相請入席之后,便一門兒心思開始對付面前的酒菜,只見他左一口酒、右一口肉,大快朵頤,吃得那叫一個不亦快哉!
葉七七端著一杯酒,坐在顧仙兒對面,時而陪著顧仙兒輕吮那么一小口,時而向顧仙推薦介紹一下某個自己的拿手菜,真好似專程就是請人來吃飯的。
兩個人,都壓根兒也沒提明日要見遼國使者那一回事兒。
其實呢顧仙兒在這一路上從馬車里看著前方,那個坐在馬背上歡快地搖著辮子的姑娘,他是真想明白了——這再怎么聰明多智,她也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孩子啊,而且還是個女的。不是顧仙兒瞧不起女人,他此生最最敬佩的一個人,就是女的。
可那是連明宗皇上都說是“千百年難見的奇材”啊,哪是區區一個小姑娘能比得了的,只怕是整個大魏也再找不出一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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