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蒔甜眸色微深，正想要趁機追問幾句，就聽有人走了上來。來者說說笑笑的，聲音響亮，立刻就引得二樓的舉子們紛紛看了過去。

    袁中行面色微變，道：“為首穿著白衣的那個便是鹿泉舉子了。”

    顧蒔甜原本就對鹿泉沒什么好感，偏偏這一行人還無意間打斷了她的好事，對他的不喜更是增添幾分。順勢看過去，哪怕對方長的還算過得去，可落在她眼中也差點成了尖嘴猴腮之人。

    也算是先入為主了！

    鹿泉一行顯然沒料到居然還有人敢搶自己的位子，幾人都愣住了。

    鹿泉沒開口，微抿著唇，視線落在袁中行身上。他自是知道袁中行這個人的，不止是因為這人跟自己同出一府，而是因為這袁中行是他嫉恨了好幾年的人。

    他念書的確有幾分天賦，可是縣試府試院試，他每一次都會被袁中行壓一頭。在鄉試之前他已經被大儒收為關門弟子，他本以為自己能夠勝過袁中行一次。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懂了點小手腳。可最后袁中行的確沒能考中解元，但是他還是被袁中行給壓了一個名詞。

    為此鹿泉被自己老師狠狠罵了一通，他不得不小心的賠禮道歉，這才算揭了過去。

    他知道不少人都覺得自己拜了那么一位大儒為師，也算是一步登天。且入了京城還能因為老師的緣故被老師族人關照，可誰又知道他的苦？

    之所以能夠拜師，是因為大儒的老來女看中了他。那女子長相極為普通，卻偏偏很得大儒歡心。好在成婚之后相處了一段時間后他也發現了，她雖然長相是普通，不過頗有才情，且性子也算是溫柔。慢慢的他對自己的妻子也有了幾分感情，可也僅僅只是如此。

    他老師并不看重他，而且每年還要從自己家中拿走一大筆銀錢。學問上的事情每次他去求教，都會先被他教訓一通。

    他過的極為壓抑，所以更加不喜每天都傻樂呵的袁中行。

    視線又落到顧蒔甜身上，他愣了愣，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然而還沒等他多看幾眼，就忽然察覺到有一道凌厲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識的順勢看去，卻被那雙漠然中帶著幾分警告的眼睛盯著看的心頭一顫，立刻挪開了視線。

    這男人不好惹！

    鹿泉不會得罪自己得罪不起之人，可他身邊人卻是沒有這點眼力勁。尚未等他開口，就見他身邊那個長的跟瘦竹竿似的年輕人陰陽怪氣的道：“這是哪里來的土包子？怎么沒點眼力勁？這誰的位子你們不知道？還不快點起來讓座？”

    顧蒔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倒是好奇的緊，這聚德茶樓何時都易了主了？”

    她一開口，倒是讓剛才還出奇囂張之人收斂了一些。

    聽口音這是京城人，這瘦竹竿是從外地來的。在本地學子跟前他本就下意識的覺得自己低了一個頭，還真沒打算跟人對上。

    其他幾個也都不是傻子，最起碼的察言觀色他們還是會的。之前的那些個外地來的普通舉子，他們得罪也就得罪了。不說鹿泉的老師，就是他們這幾個人當中也有京城人。沒什么大權力，可至少也要比那些外地來的普通學子要來的有權勢一些。

    很顯然，這三人當中有一個可以被無視的，可另外兩個顯然都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

    尤其是那個身著一身藍色錦袍的，通身氣度驚人，一看便知這人怕是身世不凡。每次春闈之時，都會有不少世家子弟出來與這些舉子接觸。或是為了拉攏，或是有其他的用處。

    鹿泉沖著兩人見禮，道：“在下鹿泉，不知兩位兄臺貴姓？”

    顧蒔甜在桌下輕輕握了握楚九州的手，示意他不用開口，沖著鹿泉微微一笑：“顧洲，這是我師兄，衛酒。鹿泉兄，久仰大名。”哪怕是一刻鐘才聽說過，那也算是久仰大名了。

    鹿泉問道：“二樓沒有雅座了，不知在下可否與三位拼個座？”

    大概是看在兩人的份上，他難得的多給了袁中行一個好臉。

    顧蒔甜笑著道：“自然是可以，鹿泉兄請坐。”

    也就只能多加一個鹿泉，其他幾個人對視一眼后，老老實實的找其他人拼了個座。

    顧蒔甜讓伙計再換一壺茶水，心中對鹿泉倒是高看了一分。

    按理說鹿泉也就是從外地來的舉子，哪怕是背后有人，這些眼高于頂的京城舉子哪怕會愿意與他同行，可也不至于處處以他為首。偏偏那幾個京城舉子對鹿泉可以說是百依百從，很顯然這也是因為鹿泉本人有手段的緣故。

    鹿泉坐下之后雖然有些不情愿，可到底還是跟袁中行多說了幾句、

    顧蒔甜有些意外：“兩人認識？”

    鹿泉道：“久聞大名，卻是除了在考場遇上之外，頭一次坐在一起說話。”他又不喜袁中行，一直都覺得沒必要與人多來往，自然是沒什么機會說上話。

    這一次也是因為看重眼前的這兩人，這才勉為其難的跟這個壓了自己許多年的死敵多說幾句。

    顧蒔甜打量了兩人一眼，便猜到這兩人之間完全沒交情，恐怕是因為這位鹿泉舉子對袁中行有些嫉妒。如此看來，袁中行在某些方面怕是讓鹿泉無法企及，這才引來他的嫉妒、

    不得不說顧蒔甜猜得還真是精準無比，可不就是因為袁中行每次考試都要比鹿泉更好，這才引來鹿泉的嫉妒么？

    鹿泉這人放下身段來的時候，其實還真讓人討厭不起來。哪怕是對他有先入為主厭惡的顧蒔甜，在交談一番后，也對鹿泉稍稍有些改觀。更別說相對來說要更加“單純”一些的袁中行了，他都差點開始自責自己這些年居然錯過了那么多的機會與鹿泉相交。

    這鹿泉看著清高，可實際上分明就是個極好相處之人啊！

    他哪里知道，若是今天沒有顧蒔甜和楚九州二人在這里，他不是被鹿泉給無視，就是被人聯手針對。

    可以說也是非常的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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