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守著東暖閣的小太監(jiān)，被簾幕后面那個人凌厲的目光一掃后，嚇得伏在地上不敢吭聲。
“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隨便闖進來的？”
太后身前的德公公說了一聲，那小太監(jiān)便被人拉走了。可是還未容滿廳的人反應(yīng)過來，龔明珠卻又一次說話了。
“皇上這次病得蹊蹺，而依臣所見，這正是上天的警示。趙大人那套所謂的洋務(wù)變革，修鐵路建碼頭，斷了我朝的龍脈，壞了我朝的風(fēng)水，太后若現(xiàn)在還不快刀斬斷，恐怕后患無窮。”
說完此話，他又一次將頭重重在磕地上，“臣請求太后，嚴(yán)懲趙文安，終止洋務(wù)變革，還天下海晏河清。”
“臣請求太后，嚴(yán)懲趙文安，終止洋務(wù)變革�！�
一片附和之音，似烏云壓頂，要將這養(yǎng)心殿的檐梁壓塌。即便簾幕后面的那個人，也不可能對這迫上頭來的壓力視若罔聞。朝左還是朝右？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無論自己走向哪邊，身后都要人追隨。
“容哀家再考慮考慮�！�
“太后娘娘，此事不可再耽誤，請?zhí)罅r定奪�！饼徝髦樾睦锖芮宄�，趙文安這種人，務(wù)必一擊制勝，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但凡留下一線生機，將來他一定會東山再起，“再說了，就算咱們能等得了，萬歲爺?shù)凝報w是等不得了�！�
他又加了一句，希望這最后一根稻草能壓垮那幾個尚在搖擺不定的“中間派。”
簾幕后的人猶豫了一下，涂得通紅的嘴唇輕輕一動，輪船局是她親批的，現(xiàn)在燒了碼頭，若趙文安不擔(dān)這個責(zé)，那么擔(dān)責(zé)的就是她自己了，“哀家”
“太后請明察，皇上生病并非是因為龍脈被斬斷，而是因為有人給萬歲爺下了蠱。”一片嘩然之聲中，趙子邁平視闊步，大步走進養(yǎng)心殿中，他沒有理會身邊的喧嚷，直接向龍椅走了過去，跪在龔明珠的身邊，“太后，此人用心險惡，而且現(xiàn)在就在這殿堂之上，若是讓此等小人得逞，江山社稷才是真的要海水群飛、雞犬不寧了�！�
簾幕后的人影微微一動，語氣中添了幾分慌張，“你在說什么？”
“太后莫要聽這位趙通判胡說，他是趙文安的兒子，自然是要向著自己的父親說話的�！饼徝髦檠劢堑挠喙馄诚蜈w子邁，兇得幾乎要殺人。
“龔大人，怕是你，也被他迷惑了，”趙子邁看他一眼，身子又朝前伏了一伏，“若沒有真憑實據(jù)，我一介小小的通判，怎敢到朝堂犯顏直諫？還請娘娘聽下臣將話說完�！�
“你講�！彼剖仟q豫了一下，可簾幕內(nèi)的人影終于點頭，許他將話說下去。
“真正的鄭奚明早已被人殺害，而殺人的鄭奚明，則是被一捆長滿了蠱蟲的稻草扎制而成的稻草人。此事乃臣親眼所見，臣也跟著蠱蟲找到了那片滋生出它們的稻田�！�
話說到此處，趙子邁從腰間取下一只小布袋，將袋口的繩結(jié)拉開，“太后娘娘，您看看，這袋子中裝著的是什么。”
德公公走過去接過那只袋子，在看清楚里面裝著的東西的時候，卻倒抽了一口，掩住了鼻子。
“太后，這里面這里面是一根斷指，已經(jīng)黑了，怕是怕是已經(jīng)”
眾臣嘩然，簾幕后的女人也身子一動，脫口問出一句話來，“指頭有幾節(jié)？”
德公公反應(yīng)過來她在問什么，忙又朝布袋子看了一眼，方才高聲道，“四節(jié)，這根斷指有四節(jié)指骨。”
“眾所周知，鄭奚明有四節(jié)指骨，而袋中的這根指頭已經(jīng)發(fā)黑發(fā)臭，在這樣的天氣下，指頭的主人至少已經(jīng)死了半月有余，由此可證明，這幾日連續(xù)殺害朝廷重臣及其親信的，并非鄭奚明本人�！壁w子邁說完后，看了一眼身邊的龔明珠，他蒼老的面龐涂上了一層訝異之色，像是被一道驚雷從頭劈下。
“只有一根指頭，那鄭奚明的尸體去了哪里？”太后問了一聲。
趙子邁直起身子，雙手一拱，“這正是臣要稟明太后的，鄭奚明的指頭正是在那片滿是蠱蟲的稻田的田埂上被發(fā)現(xiàn)的，發(fā)現(xiàn)它的是一個老農(nóng)。據(jù)那老農(nóng)講，他約摸二十日之前發(fā)現(xiàn)了這根指骨，怕此事涉及到他人，便將這根指頭收了起來。臣想著，也許鄭奚明被那人扔下稻田時，還未完全死透，所以便掙扎著將手伸了上來，這才留下這關(guān)鍵的證據(jù)�！�
說到這里，滿朝堂已是無人再說話，所有人都伸長了耳朵，等著趙子邁將后面的話講完。
“稻田的主人已經(jīng)遷走了多年，周圍的村民也都因為這片古怪的稻田而離開了此處，可或許是上天有眼吧，臣找到稻田那天，正好遇到了那回鄉(xiāng)掃墓的老農(nóng)，也得以從他的口中聽到了那個躲在背后，弒君殺臣的人的名字�！�
說到這里，他慢慢回頭，目光從身后一片頂戴花翎中一一掠過，如織如梭，到最后，落到站在暗處的一個人的身上。
“譚大人，不，或許，叫一聲譚小六，您聽起來會覺得更親切吧�！�
趙子邁看著那個瘦削的人影，他的官帽壓得很低，這樣，就無人能看到他的眼睛。但是他知道，那雙眼睛中，盛滿了鬼蜮伎倆、毒瀧惡霧。
這和他心中的那個府尹大人完全不一樣，也是，若非有另外一幅面孔，他怎能將事情做得滴水不露無人察覺，以至于那幾個死在他手下的人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沒有搞清楚自己是被誰所害。
而他趙子邁，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到現(xiàn)在，也不會相信譚振英就是那個幕后主使。
“你胡說，玉成是譚大人看著長大的，而徐天勁，更是有如譚大人的親生子一般，他怎么會殺了他們兩個？”龔明珠不管不顧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揪住了趙子邁的衣領(lǐ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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