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伯夫人讓多派人手，天黑時分果然將秦顯五花大綁了回來，直接送去祠堂。
秦顯不服，在祠堂里大吵大鬧，嚷著要見他娘。
負(fù)責(zé)看守他的婆子們不得已，匆匆去了正院稟報夫人。
武安伯夫人這會兒正在頭疼請?zhí)t(yī)的事。
他們家雖有爵位在身，可畢竟已經(jīng)那么多年沒出過功績，一次被天子傳喚都不知是哪一代的事兒了，眼下姜柔的傷十萬火急，全南齊頂尖的大夫又都匯聚在太醫(yī)院，想要請到太醫(yī)，而且要多請幾位會診，必須通過關(guān)系。
武安伯性子佛，尋常沒事兒不愛跟人走動打交道，因此這一時半會兒地想去跟權(quán)貴攀交情，并不容易。
眼瞅著武安伯那邊不成，武安伯夫人只得嘆口氣，寫了封帖子給金媽媽，讓她明兒一早送去安國侯府。
金媽媽剛走，祠堂那邊的婆子就過來了，說少爺吵著要見夫人。
“這都什么節(jié)骨眼兒了他還不知道消停？”武安伯夫人狠狠皺了下眉。
然而罵歸罵，最終還是跟著婆子去了祠堂。
怕人跑了，婆子們沒把秦顯身的繩索解開。
見到當(dāng)娘的過來，秦顯臉色陰沉，“娘這是什么意思？”
武安伯夫人抬手就給他一巴掌，聲色俱厲，“你知不知道你今兒惹了什么大禍？”
提起白天的事，秦顯就恨得牙癢，“分明是姜氏那賤婦自己找門去欺負(fù)麗娘，還把麗娘的頭發(fā)都給薅下來，我這當(dāng)丈夫的，還不能教訓(xùn)她兩下了？”
“你教訓(xùn)她兩下，你爹你娘卻要因此跑斷腿，太醫(yī)院的人到現(xiàn)在一個都還沒聯(lián)系！”
秦顯皺起眉頭，“這才過門多久，她就嬌貴到破了點兒皮都得請?zhí)t(yī)的地步了？”
武安伯夫人捏著眉心，“聽下人說，她回來時一直流血不止，請了府醫(yī)來看，府醫(yī)斷定她往后很難再懷子嗣。”
秦顯一怔，繼而嘲諷地冷笑起來，“娘把麗娘的孩子抱回府，防的不就是姜氏生不了？現(xiàn)在全都如您所愿了。”
武安伯夫人看著他，語氣變得很平靜，“她才剛被送回來沒多久，她那位即將嫁給肖督主的姐姐，就陪著她姑媽來給我送百子圖，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秦顯俊臉僵住，忽然閉了嘴，不再說話。
“她們是在逼我表態(tài)，倘若收下百子圖，就默認(rèn)了姜柔往后必須得是個能生育的全乎人，可一旦拒絕，不僅是在詛咒你斷子絕孫，還很有可能驚動?xùn)|廠，你想過后果嗎？”
“不至于吧？”秦顯道“我當(dāng)時都沒怎么用力，就只是隨便踹了兩下而已，哪里就嚴(yán)重到不能生育還驚動廠公的地步了？”
武安伯夫人不想再跟他理論，只嚴(yán)肅道“既然她姐姐要個態(tài)度，你就給我好好跪滿三天的祠堂，完了再去海棠院給你媳婦兒賠罪做給他們看，否則要敢中途溜出去，下次她姐找的可能就不是你娘我，而是西堂子胡同那位了。”
提到麗娘，便是掐住了秦顯的軟肋，他當(dāng)即臉色一變。
跪是答應(yīng)跪了，但心里的怒火越燒越旺。
這算什么？
那賤婦自己門挑釁最后受了傷，自己還有理了，往娘家搬救兵以權(quán)壓人？
……
給安國侯府遞帖子去見羅老太君，又請老太君幫忙各種托關(guān)系，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終于請到三位太醫(yī)來會診。
在給兒子收拾爛攤子這事兒，武安伯夫人算是操碎了心，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心里對西堂子胡同那位，愈發(fā)地恨之入骨，她倒寧愿姜妙下次直接去找那小賤人。
可那小賤人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便是要了顯哥兒的命，要了顯哥兒的命，跟要了她的命還有什么分別？
三位太醫(yī)會診過后，給出了一套保守治療的法子，說還有一線希望，但花的時間可能有些長，畢竟患者損到了胞宮，要想短時間內(nèi)恢復(fù)，幾乎是不可能的。
聽得還有一線希望，武安伯夫人總算是松了口氣，令人設(shè)席招待之后又給了豐厚的謝禮，這才千恩萬謝親自把人給送出去。
等人一走，她原先還滿是笑容的面頃刻冷沉下來，問金媽媽，“顯哥兒這幾日如何？”
金媽媽道“想來是夫人的威脅起了作用，他一直在那兒跪著，除了茅廁，其他時候沒出去過。”
武安伯夫人點點頭，“去庫房里多拿些好的補品，讓他一會兒去海棠院的時候捎。”
……
海棠院。
有三位太醫(yī)會診并且開了藥，姜柔的氣色總算是好轉(zhuǎn)了幾分。
但，往后可能再也懷不這個噩耗，讓她滿心焦灼而又惶惶不安。
“姑娘，喝藥啦！”青梅端著小碗進來，在她旁側(cè)坐下，打算一勺一勺喂她。
見姜柔抿著唇角在失神，她道“姑爺被夫人罰跪了三天的祠堂，他應(yīng)該是知道自己錯了，否則不可能一點兒不反抗的。”
姜柔聽得這話，感覺有些恍惚，“他……他真的自愿在祠堂跪了三天？”
“奴婢每天都溜過去看的呢。”青梅說，“姑爺不僅跪，還抄了經(jīng)文，好像是為姑娘祈福的經(jīng)文。”
姜柔想到那日在西堂子胡同，他毫不留情地幾腳踹下來，她小腹那鉆心的疼，不禁紅了眼眶。
過了會兒，她又問，“我娘家那頭，有人來過沒？”
這么大的事兒，總不會連個來看她的人都沒有吧？
青梅“呃”了一聲，“姑娘畢竟是這種情況，太太不在，老爺和少爺不好出面，倒是出事那天，姑太太和大姑娘來過，但只到夫人的院兒里坐了坐就走了，沒來海棠院。大姑娘那么有錢，背后還靠著東廠這樣龐大的背景，別說給姑娘請大夫了，就連補品都沒帶一件過來，也不知她們在夫人跟前說了什么。”
青杏瞪大了眼，“青梅，你怎么能這么說大姑娘？”
“我難道說錯了嗎？”青梅回瞪著她，“出事那天姑太太和大姑娘就是來了！就是只到夫人院里坐了會兒就走了！就是什么都沒帶！這都我親眼所見的事實，你激動什么？哦，我險些給忘了，當(dāng)時是你去通風(fēng)報的信，她們才會第一時間趕來的。呵！我說什么來著？你拿著二姑娘的銀子，成天念叨著大姑娘，給她當(dāng)眼線，只怕沒少把這邊的情況透露給她吧？她們來做什么，又說了什么，你比誰都清楚！”
青杏據(jù)理力爭，“那天要沒有大姑娘和姑太太，咱們姑娘還不知……”
“夠了！”姜柔怒喝一聲，眼神冷冷地刺過來，“左一個大姑娘，又一個大姑娘，青杏，我那日只當(dāng)你是一時口誤說錯了話，便念在主仆一場的情分沒有重罰你，沒想到你變本加厲，嘴念叨也便罷了，還親自跑去找，讓那賤人過來看我笑話？”
“不，不是這樣的！”青杏忙跪下來，解釋道“二姑娘，您相信奴婢吧，大姑娘和姑太太過來，是為了在夫人跟前……”
姜柔看向青梅，“還記得我次跟你說過什么嗎？”
“奴婢當(dāng)然記得。”青梅得意地朝著青杏冷笑了下，“二姑娘當(dāng)時讓奴婢盯著青杏，倘若她敢私底下去見大姑娘，便給她找個窯子當(dāng)歸宿，一輩子也別想再出來。”
青杏臉色一白，眼淚簌簌往下落，“二姑娘……”
“鞭刑伺候！”姜柔滿腔怒火，要不是身子還虛著，她少不得要自己動手。
……
半個時辰后，莊子大門被扣響。
剛巧姜妙要陪著姑媽出去采買年貨，繞過影壁就聽到有人在扣大門的銅環(huán)，聲音并不怎么響亮，聽起來十分吃力。
姑侄倆對視一眼，加快步子前打開門，就見個渾身血淋淋的姑娘從門后直挺挺地栽下來。
姜妙看都不用看，已經(jīng)猜到是誰，半點不意外。
姜秀蘭看清楚小姑娘的面貌后，嘆了口氣，對姜妙道“是青杏，還真讓你給猜著了。”
姜柔出事那天，她們?nèi)ノ浒膊畷r故意沒有帶補品，故意沒有去海棠院看姜柔，就是因為姜妙料準(zhǔn)，姜柔醒來后會倒打一耙。
本來她跟姜柔就一直不對付，當(dāng)時又處在那種情況，倘若她帶了補品，還親自去海棠院探望，姜柔必定要說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專程跑去看笑話落井下石的，但如果她什么都不帶，也沒去海棠院，只到秦夫人的院子，姜柔又會說，她心懷不軌，趁她病跑到她婆婆跟前眼藥。
而且青杏第一次來莊子的時候便說過，但凡她在二姑娘跟前提到“大姑娘”這幾個字，必定會挨打。
那天姜妙和姜秀蘭會出現(xiàn)在武安伯府又是青杏報的信，姜柔能放過她才怪。
所以當(dāng)時在馬車，姜妙就提前給青杏支了招，讓她趁著姜柔昏迷不醒，把自己的賣身契偷出來，一旦姜柔秋后算賬，說她勾結(jié)大姑娘，那么不用猶豫，直接拿著賣身契來莊子就對了。
姜妙喜歡青杏這丫頭，覺得她聰明，對主子還忠心，但就是跟錯了主。
眼下，望著青杏身縱橫交錯的鞭傷，姜妙有些無語，“都已經(jīng)偷到賣身契了還讓人打成這樣，真是傻的可以。”
姜秀蘭幫著把小姑娘扶起來，嘴里應(yīng)著姜妙的話，“傻，說明她不滑頭，否則一拿到賣身契就溜之大吉來莊子找你，那樣的人你還真得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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