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醫院，秦弦病房。
再見劉雯，已經是秦弦手傷住院第七天。
她是被醫院護士推著來見秦弦的，坐在輪椅上，手和腳動彈不得。
自從見了故施之后，聽了她一番話，劉雯整整思考了一整夜未睡，算是想明白了。
雖然已經道過歉，她還是想見見秦老師。
秦弦只是手受傷，其他地方沒有大礙，劉雯出現時，他正站在窗戶邊。
他面前窗臺上，放著平板，里面正循環播放著記者發布會上的內容。
每看一遍，他就后悔一分，悔得想拿把刀子給自己插幾刀。
窗外有一棵大樹，樹葉已經掉光，正在等待春天的到來，重新抽芽，再度綠樹蔥郁。
世間萬物都在隨著季節交替而改變，而他卻在季節交換過程中，失去了太多東西。
父親也好，秦家也罷，甚至是唯一的師妹，都已經隨他遠去。
這段時間，他一直再看輿論消息。
看著因為他召開記者發布會引發的一系列蝴蝶效應，導致師妹成為全民公敵。
成為網絡輿論爭議最大的網絡紅人，成為全民公敵口中不折不扣的渣女。
他很想澄清，澄清古方就是故施，澄清古方就是九與未婚妻…
可視頻錄制結束，他卻沒有勇氣上傳。
他已經給師妹帶來了太多的麻煩和困擾，她既然不愿意公開故施這個身份，那就說明—
她有所顧慮，或者，有自己的獨特見解。
每每這個時候，他的沖動就被撫平，選擇了不作為。
他的手機里存放著兩個視頻，他在等一個恰當的機會和時機，將視頻上傳。
劉雯的到來，讓秦弦明白，時機到了。
負責送劉雯來的護士將人送到，叮囑了后就離開了病房。
劉雯抬眼朝窗臺邊站著的秦弦看去，幾天不見，他越發的瘦了。
看著眼前這道她日思夜想的背影，劉雯悔不當初，“秦老師……”
沉默許久，劉雯終是叫出那個她許久未叫的稱呼。
不知為何，叫了這個稱呼后，她只覺得悲傷蔓延，難過得無以復加。
也許是知道，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這樣稱呼他了。
過了今天，她跟秦老師之間，就再也不會有瓜葛了。
她是個失敗的經紀人，妒忌之心毀了她，更毀了她的秦老師。
回應她的，是始終背對著她，對于她的到來無動于衷的秦弦。
看著這樣的秦弦，劉雯悲從中來，聲音哽咽：“我知道，我沒有臉面出現在你面前。”
“但我實在做不到不來見你，我很抱歉，很抱歉因為我的緣故，把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
抬眼看著秦弦劉雯紅了眼，眼眶已經濕潤，“我曾因為你引以為豪，可我從未想過會有一天，我會親手毀了我的引以為豪。”
她自顧自的說，選擇傾訴自己的情感和愧疚，一字一句說給秦弦聽。
她知道，再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秦老師，事是因我而起，我會為這件事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我沒有資格再繼續做你的經紀人，等我處理完現在的爛攤子之后我會申請終止跟你的合約。”
秦弦站在窗邊，沉默聽著劉雯的話，一雙眼卻是落在平板上。
空氣陷入詭異的安靜中，劉雯的話已經說完，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一雙眼睛直直看著秦弦的后背，眼里帶著她自己都摸不透的情感。
其實，或多或少，還是期待的吧。
許久后，秦弦終于開口。
“與你無關，是我自己沒能堅持我的初心，是我自己的動搖，親手毀了這一切。”
聽了秦弦的話，劉雯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秦老師，都是我的錯，你沒有錯。”
“是我妒忌作祟，趁你和古方之間產生間隙，挑撥離間你們的關系……”
“夠了。”打斷劉雯的話，秦弦看著平板，眸子平靜無瀾，“合約終止的事，我答應。”
“等你恢復痊愈，我們就簽協議。”
秦弦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什么也不想說，他看著平板，眼睛一眨不眨。
劉雯縱然有千言萬語想說，可也知道，就算說了，也改變不了什么了。
她已經失去了秦老師對她的信任，失去了秦老師……
眼淚劃過臉龐，劃過唇瓣，劉雯動了動嘴唇，眼淚溫熱，咸咸的。
“秦老師，再見，打擾你了。”
她提前跟照顧她的護士說好了的，十分鐘左右就進來推她離開。
從她進來到現在，應該快十分鐘了，她也該離開了。
“秦老師，你等著我，我會還你一個清白，我會竭盡所能的讓你跟古方重歸舊好。”
她信誓旦旦許下承諾，卻忘了她壓根沒有這個能力和本事。
秦弦看著窗外的樹，冷死回絕劉雯：“不必了，我給她帶來太多困擾，不想再打擾她。”
開門聲響起，護士按照時間約定來推劉雯離開。
轉身之際，劉雯看著從未轉身看她一眼的秦弦，淚如雨下。
“秦老師，對不起。”
秦老師，我愛你。
對不起，我畸形的愛，毀了意氣風發的你，毀了你前程似錦的鋼琴事業。
我真是該死啊？
—
劉雯從秦弦病房離開后，就讓護士替她打開了手機，她準備現場直播。
她已經道過一次歉，卻還要選擇再來一次，用意不明。
護士替她處理好一切，就被她遣退離開病房。
偌大的病房瞬間空落落的，只有她一個人。
看著直播間里的自己，她熟練的露出微笑，笑著打招呼。
“你們好，好久不見了，我是秦弦經紀人劉雯。今天這個直播，是為了交代一些事情……”
她要做的，就是想在臨死前，提秦弦背下一切的過錯。
是因她而起，她想因為她的離開而結束，因為她的離開畫上句號。
“他們是很好的師兄妹，因為我的挑撥離間，因為我的妒忌之心，一切毀之一旦。”
“我真的感到十分的抱歉，對于秦老師，對于女神醫古方，我真的真的愧疚萬分。”
話說完，劉雯看著直播間里的自己，凄慘一笑。
“我后悔了，后悔那么做了……”
她說這話時，嘴角漸漸變紅，有紅色液體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她慘然一笑，潔白的牙齒早已被鮮紅的液體染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再見了各位，再見了，我的秦老師。”
她提前吃了藥，現在藥效發作，就算搶救及時，她也只是個廢人。
眼前一黑，劉雯從病床上跌了下去，直播間只剩了白色的墻壁。
以及物體倒地時的一聲悶響，一切歸于平靜。
閉上眼之際，劉雯看著緊閉的門，呢喃出聲：“秦老師，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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