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韓庭虎的刀被一錘砸飛時,李汗青就已經(jīng)到了。
但是,他沒有吱聲,只是策馬揚刀徑直朝阿古柏沖了過去。
他并不認識阿古柏,但一看那兩個西瓜般大的鐵錘和阿古柏那如小山一般都身軀,他就不敢有絲毫大意。
短短數(shù)日,他已經(jīng)見過了太多的軍人,左驍衛(wèi)、左詡衛(wèi)的中央軍精銳,義陽府、東陽府、懷來府、武義府等地方伏兵,還有北蠻鐵騎,但這些軍人近身搏殺時使用的幾乎都是制式兵器——大黎的環(huán)首刀,北蠻的彎刀。
一開始,李汗青不明白其中緣由——不是說一寸長一寸強嗎?
大黎制式環(huán)首刀長不過三尺六七,寬寸許,重不過四五斤;北蠻人的制式彎刀同樣只有三尺多長,寸許寬。
按理說,算不得多犀利的近戰(zhàn)兵器,就是長矛也比這東西更犀利啊!
但是,在經(jīng)歷了數(shù)次戰(zhàn)斗之后,李汗青便想明白了。
一場戰(zhàn)斗短則數(shù)十分鐘,長則數(shù)個小時,在這期間,陷入亂戰(zhàn)的人必須不斷地廝殺才有機會活到最后……
試問,在這樣的情形下,又有幾人敢拿著丈八蛇矛和方天畫戟一般都兵器去廝殺?
那樣的武器固然犀利,卻有幾人有那般超強的體力,在廝殺了數(shù)十分鐘甚至數(shù)個小時后,還能將那般沉重的武器運用自如?
大多是人是做不到的。
就是李汗青拿的那柄刑天也不過十余斤重,每每廝殺完也會感覺到有些疲憊。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沒有那般體力。
姚仲義使用的就是一對五尺來長的狼牙棒,肯定要比制式環(huán)首刀沉重許多。
武安國用的也是一柄四尺來長巴掌寬的厚背大砍刀,刀背上還有九個銅環(huán),俗稱“金絲大環(huán)刀”,肯定也輕不了。
還有就是眼前這位如同一座小肉山般的北蠻將領了,那一對西瓜般大的鐵錘,即便是空心的也不是常人能用得了的,偏偏他還能把那對大鐵錘舞得虎虎生風……
李汗青一看之下,便是心中一凜,知道遇到了強敵,覺得還是搞個突襲更穩(wěn)當,于是,悶頭就沖了過去。
直到眼看茍富貴已經(jīng)躲避不及只是,李汗青才不得不一聲怒吼暴露了自己,一來是試圖吸引阿古柏的注意力,二來也是為了提醒準備返身一搏的茍富貴快點躲。
“呼……”
茍富貴收回了揚起的右臂,猛地撲向了地面,堪堪躲過了掃向自己右腰的大鐵錘。
“哇啦!”
阿古柏卻對李汗青的怒吼聲置若罔聞,眼見一擊不重,又一聲怒吼,摧馬上前,準備馬踏已經(jīng)倒在地上的韓庭虎和茍富貴。
韓庭虎傷得不輕,是被茍富貴一路拖著跑過來的,眼見是躲不開了。
而茍富貴也是迫不得已猛地撲在了地上,此時再想躲哪里還來得及?
“找死……”
李汗青睚眥欲裂,一聲暴喝,手中刑天脫手而出,激射阿古柏胯下戰(zhàn)馬而去。
他不知道這樣做又沒有用,也沒有想過在混戰(zhàn)中輕易棄刀會面臨怎樣的危險,他只是想救人。
在他心中,韓庭虎雖然虎了些,卻是條真正的漢子,茍富貴雖然滑頭,但在這樣的情形下都沒有棄韓庭虎于不顧,其實也是個有擔當?shù)暮眯值堋?br />
他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
將手中刑天奮力擲出,李汗青一踏馬鐙躥上了馬背,隨即飛身躍起,直撲三五米開外的阿古柏而去,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勢。
“當……噗……”
就在李汗青躍起之時,激射而出的刑天已經(jīng)射中了阿古柏胯下的戰(zhàn)馬,一聲脆響,破開了戰(zhàn)馬頸部的鐵甲,血光飛濺。
“希津津……”
那戰(zhàn)馬一聲哀鳴,被刑天裹挾的巨大力道射得腦袋一歪,猛地斜沖了出去,雙腿一軟,向前栽去。
“呼……”
在慣性的驅使下,馬背上的阿古柏就如一個巨大的鐵球,順著馬背骨碌碌地往地上滾去。
“噗通……”
李汗青也撲了個空,踉踉蹌蹌往前栽去。
“咯咿……”
“大人……”
一時間,驚呼聲四起。
左近的北蠻重騎紛紛策馬揚刀沖了過來,緊隨李汗青身后的薛濤等人也慌忙摧馬殺了過來。
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么個結局?
“狗日的……”
茍富貴剛剛坐起來,眼見阿古柏墜馬、李汗青撲了個空,不禁呆了呆,連忙爬起來,一聲怒吼就要沖向阿古柏。
“走!”
李汗青卻是一聲怒吼,赤手空拳就朝正要起身的阿古柏撲了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翻阿古柏,但他知道,在左近的北蠻重騎圍殺過來之前,自己必須先搶到一件武器。
刑天就在阿古柏胯下戰(zhàn)馬的脖頸上插著,可是,若直接去拔刀,阿古柏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所以,他直接撲向了阿古柏。
“哇啦……”
阿古柏突然被摔下馬來,也摔得不輕,但耐不住皮糙肉厚,一骨碌又翻身爬了起來,眼見李汗青已經(jīng)撲到了眼前,一聲怒吼就揮起了手中的紫金錘。
“殺!”
李汗青手中無刀,但吼聲依舊好似炸雷,眼見阿古柏揮動大鐵錘,卻不閃不逼,繼續(xù)往前撲去。
“嘭……”
一聲悶響,西瓜般大的紫金錘掃中了李汗青的左腰。
“噗通……”
或許是因為距離太近,紫金錘并未發(fā)揮出多少威力,李汗青還是狠狠地撞進了阿古柏的懷里,撞得阿古柏仰面便倒,兩人摔成了一團。
“哇啦……哇啦……”
左近的北蠻重騎這才堪堪殺到近前。
“殺啊……殺啊……”
薛濤等人連忙迎上。
兩方人馬十余騎頓時殺成了一團。
就在兩方人馬不遠處,李汗青已經(jīng)翻身騎在了阿古柏身上,嘴角溢血,雙眼通紅,揮拳便朝阿古柏的胖臉上砸去。
“嘭……”
只一拳,阿古柏的胖臉便雪花綻放。
“呃啊……”
阿古柏一聲慘嚎。
“嘭……”
李汗青第二拳緊接著砸下,直砸得阿古柏的慘嚎聲一滯。
“嘭……”
第三拳砸下時,阿古柏已經(jīng)滿臉開花,雙眼一翻就沒了聲息。
“呃……”
李汗青一怔,連忙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兩個大鐵錘,爬起身來舉目一看,連忙就朝正和薛濤等人殺作一團的北蠻重騎沖了過去。
“嘭……嘭……”
可是,堪堪沖出兩步,李汗青卻是眼前一黑,雙手一軟,將兩個大鐵錘掉落在地,隨即整個身子一軟,朝地上栽去了。
我……這是要死了嗎?
朦朧中,李汗青只覺喉嚨里一甜,血腥味噴涌而出,直沖口鼻,那血腥味瞬間便將他整個都淹沒了。
“呃……”
不知過了多久,李汗青猛地驚醒了過來,一睜眼卻看到了滿眼的火光。
老子還沒死!
望著眼前跳動的火光,李汗青的眼中慢慢泛起了笑意。
這火光……真溫暖呢!
“大人!”
這時,一個欣喜的聲音陡然在耳畔響起,是薛濤的,“你醒了?”
“呵呵……”
李汗青循聲望去,就看到了薛濤那張略顯蒼白的俊俏臉龐,心中有些溫暖,便隨口開了個玩笑,“薛無垢真是你的姐姐嗎?等回去了,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吧!”
“呃……”
薛濤一愣,蒼白的俊俏臉龐上涌起了一朵紅暈,好似有些羞惱。
“呵呵……”
見狀,李汗青連忙陪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而已……”
說著,李汗青一翻身就坐了起來。
“大人!”
見李汗青突然翻身坐起,薛濤連忙伸手就要扶他,“你別亂動……”
“沒事,”
李汗青笑著擺了擺手,徑直站了起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滿臉愜意,“這一覺……睡得真踏實啊!”
“呃……”
薛濤怔怔地望著李汗青,眼中竟是錯愕之色,眼見李汗青伸了個懶腰就往帳篷門口走去,連忙追上來,一把扶住了李汗青,“大人……你真沒事?”
“沒事了!”
李汗青腳步一頓,回頭沖薛濤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說著,李汗青輕輕地掙脫了薛濤的手,一抬腳,又朝門口走去了。
“呃……”
薛濤一愣,連忙搶上前去,為李汗青撩起了帷幔,“大人,現(xiàn)在是半夜……”
帳外夜色朦朧,風雪茫茫,李汗青走到帳外看了看,輕輕地抬起手,雪花飄落掌心,冰涼。
“薛濤……”
良久,李汗青輕輕地開了口,聲音低沉,“傷亡如何?”
“傷亡?”
薛濤神色一黯,從懷里掏出一本小冊子遞了上去,“職部陣亡的兄弟都已登記在冊……自入鐵木城以來,一共六十三人!”
“哦,”
李汗青接過小冊子,轉身往帳篷里走去,步履沉重,“五十三……”
薛濤所部一共一百零八人,此時陣亡五十三人,肯定還有不少傷員,算起來……已經(jīng)被打殘了。
“大人!”
見狀,薛濤連忙跟了上去,強自一振精神,“兄弟們沒有白死,此戰(zhàn),我們繳獲戰(zhàn)馬一千三百一十六匹,甲胄六百五十九具,萬余北蠻大軍只逃走了數(shù)十騎……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捷!昨日一早,夏將軍就派人到大興城報捷去了!”
“大捷?”
李汗青喃喃,滿臉苦澀,“確實是大捷……”
旋即,李汗青狠狠地搖了搖頭,強自一振精神,“兄弟們沒有白死!”
有戰(zhàn)爭就會有傷亡,贏了總比輸了強,至少,鐵木城之圍暫時解了。
進了帳篷,李汗青徑直走到火堆旁坐了下來,翻著小冊子看了起來。
薛濤跟進來,坐到了李汗青對面,偷偷地打量著他,神色有些飄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良久,李汗青合上了冊子,一抬頭,正好迎上了薛濤帶著些審視意味的目光,不禁有些疑惑,“我這……有哪里不對嗎?”
“呃……”
薛濤臉色一紅,“沒……沒有!只是……大人吐了那么多血,竟能好得這么快……著實讓人驚訝呢!”
“這個……”
當時那一錘,李汗青是硬扛的,在昏倒前,他隱約也記得自己吐了血,但是,他現(xiàn)在確實是好了,至于為什么能好得這么快,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得移開了話題,“狗日的,那個蠻子將領下手著實黑……把他弄死沒有?”
“呃……”
薛濤一怔,連忙搖頭,有些赧然,“被救走了……當時,那蠻子將領被大人打得不省人事,那些北蠻人就像瘋了一樣……我們沒能擋住。”
“跑了嗎?”
李汗青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算了,下次遇上再收拾他!庭虎傷勢如何?”
“韓都頭傷得不重,”
薛濤的神色恢復如常,“已經(jīng)能走路了,今天傍晚的時候還過來看過大人。”
“那就好!”
李汗青呵呵一笑,從一旁扯過了氈毯往身上一裹,“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說罷,李汗青就躺了下去。
薛濤也去取了自己的氈毯,裹著躺在了一旁,閉上了眼睛,可卻好似怎么躺都不舒服,輾轉反側的。
“睡不著?”
良久,李汗青突然翻了個身,望向了薛濤。
“嗯。”
薛濤沒有睜眼,輕輕地應了一聲,聲音飄忽。
“想家了?”
李汗青也沒什么睡意。
“嗯……”
薛濤有些猶豫,“突然想起了家姐……”
說著,薛濤幽幽地嘆了口氣,“這些年,上門求親的人絡繹不絕,但家姐眼高于頂……說什么非真英雄大豪杰不嫁……說什么真英雄大豪杰就該去戰(zhàn)場真刀真槍地搏個馬上封侯,可是,她哪里知道,刀劍無眼,多少男兒披掛帶甲卻都化作了枯骨……”
說著,薛濤的聲音越發(fā)低落,透著淡淡的哀傷,隱約好像還有些愧疚。
“呵呵……”
李汗青搞不懂薛濤的情緒為何會如此低落,只得笑著安慰,“你姐是你姐,你是你!再說了,大家又不是因為你姐才從軍的!”
說著,李汗青有些疑惑,“薛濤,聽起來你的家事不錯,而且人又長得這般出眾,怎會跑來參軍?”
“呵呵……”
薛濤的笑聲有些苦澀,“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啊!”
說著,薛濤話鋒一轉,“大人,往后有什么打算呢?”
“往后……”
李汗青愣了愣,“回去置辦些家業(yè),再娶個漂亮老婆……”
“不是那個往后,”
薛濤連忙打斷了李汗青的話,“我是說大人已經(jīng)醒了,有什么計劃……這場大雪已經(jīng)下了兩天兩夜,應該也快停了,雪一停,北蠻人說不定又會卷土重來,到時候……以城中如今這點兵力,怕是連一天都撐不住!”
“能有什么計劃?”
李汗青不禁苦笑,“要么守,要么走……而且,也輪不到我做主啊!”
城中有詡衛(wèi)左將軍,還有幾個都尉,哪輪得到他一個校尉做主?
說著,李汗青嘆了口氣,“但愿這雪能下得再久些吧!”
薛濤默然。
不多時,隱約已有鼾聲傳來。
睡著了?
聽著細微的鼾聲飄來,李汗青也閉上了眼,帳外的風聲卻越發(fā)地清晰了。
雪還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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