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秦樓安夜夜拉著雪子耽在朝龍殿中蹲守,可謝荀卻謹慎至極,又像是早已料到他們會在殿中等待他一樣,一次都沒有出現。
猜想到朝龍殿中的暗室就是掩瑜閣暗道的出口后,昨天她曾將此事告知月玦,當時他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反應,只臉上暄朗的笑容凝滯了瞬息。
對于她與雪子耽在朝龍殿守株待兔之事,月玦亦沒有變態。對于謝荀謝家之事,準確來說應該是他的師弟謝容之事,他從頭到尾表現得很冷淡。
如同她夾在她師父與月玦之間的為難,她理解他身處她與謝容之間兩邊皆難以偏袒的處境。
他如同被束縛于桎梏之中,縱是有手段亦無法施展,他不是狠辣無情的人,幫助她傷害謝容,幫助謝家對付她,這些都不是他愿意做的。
秦樓安也希望他能夠置身事外,如此一來她亦不必因為他是謝容與司馬賦及的師兄,與他們相交甚篤而對謝家以及蕭家手下留情。
眼間又要子時將過,除了她與雪子耽交織的淺淡喘息聲,寂靜昏暗的朝龍殿再無其他動靜。
秦樓安縱身一躍,穩穩跳下殿中雕龍刻鳳的合抱大梁。雪子耽也隨之輕飄飄地躍下來,身量輕盈的如同一只貓,落地的瞬間未曾發出絲毫聲響。
“看來師兄的輕功精進不少啊。”
雪子耽步履輕緩地走過來,不知是否是秦樓安的錯覺,她總覺得今晚他似是莫名的高興,唇角的一直牽著清清淺淺的笑意。
“許是一連幾夜與師妹做梁上君子,一來二去已經輕車熟路,連輕功都長進了。”
竟然還閑情逸致地開玩笑?
秦樓安打量著眼前的雪子耽,許是連日來都不曾逮到謝荀從暗室中出來,這次他也認定他們會無功而返,所以干脆連夜行衣都沒換,一身紫色衣袍在昏暗中變得深濃。
她實在想不起來近來有什么事值得他高興,這還是那個一本正經不茍言笑的雪子耽嗎,竟然也開始學會開玩笑了?
莫不是又被月玦帶壞了?
秦樓安暗自揣度,雪子耽這般變化也算不上壞事,比起悶悶寡淡的他,能說會笑的他更顯溫情。
“所以今晚我不打算帶師兄做梁上君子了。”
接連數晚他們卻沒有絲毫收獲,若說謝荀已提前察覺他們在此等守,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使他再神機妙算,亦不可能這么的料事如神。
他之所以一直未曾露面,原因無非有三。
其一便是近來他無事要出手,暫時不需要通過暗道到外面去。其二便是他極其謹慎,他自知朝龍殿發生鬧鬼之事后便成是非之地,短時之間他不會冒險外出。可若是這樣,他當初又為何要害她父皇夢魘,又以蕭亭及謝白鶴的鬼魂恫嚇她父皇?
如今她已然認定朝龍殿鬧鬼之事必是謝荀的手筆,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到又有誰會耍弄這等手段。
至于第三個原因,那便是現在她想證實的。
“師妹難道是要進入朝龍殿的暗室?”
秦樓安剛要開口將她想與其被動蹲守,不如主動尋找的想法告訴雪子耽,他卻略一思索便說破她心中所想,秦樓安撇了撇嘴。
什么時候雪子耽也學會洞悉人心的本事了?
她確實是想進入暗室,她懷疑謝荀一直未曾露面,或許并不是因為他近日來不需要出去亦或是太謹慎而不敢出去,而是這里根本就出不去。
“朝龍殿暗室是掩瑜閣暗道出口不過是我的猜測,雖然我能十之**肯定此處必是出口無疑,然卻難以保證沒有萬一,所以我想進入暗室中查看一番,免得你我在此白白耗費時間。”
“謝家的機關術很厲害。”
雖然雪子耽并沒有直言,但從他言語之中秦樓安知道他并不贊同她進入暗室的想法。
謝家的機關確實厲害,它可以隱秘至極固若金湯,為月玦提供一個休養生息的絕佳之地,亦能陰損可怖機關重重,將他們困在其中成為葬身之地。
在決定進入暗室之前,她當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然她父皇早已發現這處暗室,且將其作以收藏納物之用,應是并無什么危險機關。
就算在暗室中發現機關暗道,它的存在既然是為了方便蕭亭與謝白鶴見面之用,現在又被謝荀當作通往外界的門戶,應并非是條兇險萬分的死路。
“那師兄便在外面等候,我一人進去。”
秦樓安交待好后,走過去觸動開啟暗室密門的機關,卻突然被身后的雪子耽拉住。
“既然知道危險竟然還要進去?你若有事又要月玦怎么辦?”
看了眼扯在她臂彎的手,秦樓安有些不解地看向雪子耽,他似是覺得他適才的言行有失妥帖,轉瞬便將手抽回,瞥目看向其他地方。
如今月玦好不容易重獲新生,她自然不會不管不顧地去以命冒險,她正是因為對暗室的情況有一定的把握,才肯獨自進入暗室里尋找暗道。
只是雪子耽真的已經沒救了嗎?
竟然這都要替月玦擔心還他要怎么辦?
“一同走一遭吧,機關術我亦略懂些許。”
秦樓安正想雪子耽適才語中之意,就如同說月玦還是個吃奶的娃娃一樣離不開她這個老母親,她正忍不住想笑,雪子耽卻率先一步將暗室打開。
不同于她先前見過的所有機關,龍珠轉動的瞬間,面前描金鑲玉的墻上,那些磚石就如同活了一樣,完整的一塊塊抽離移動,很快便空出一道門。
整個過程中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響。
在她震驚于這樣的暗室密門是如何做到的時,雪子耽將一旁宮燈的紗罩取下,掰下燈盞中的蠟燭當先進了暗室。
秦樓安見此不再耽擱,學著雪子耽的樣子也掰下一根蠟燭進入暗室。
方進到室中,一股沉雅古樸的香氣頓時氤氳而來,這不是任何一種熏香的味道,而是一種塵封在歲月中的,陳舊雅致的書卷墨香。
暗室中比之大殿愈加昏暗,秦樓安抬起蠟燭照明,她感覺此時的她置身于一個巨大的蜂巢中,僅有兩人寬的走道兩旁,滿眼皆是木制的書架一樣的構造,密密麻麻大小不一,讓人看了心里直發毛。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這處暗室比她預想中的要大的多,秦樓安拿著蠟燭靠近一旁的木架,發現一個一個分割開來的木框中,盛放的東西種類繁多,諸如筆墨紙硯,玉石古玩,絕大部分還是散發著陳舊氣的書籍。
除了矮處伸手可碰的木架上擺放的東西潔凈整齊,可見是她父皇所藏之物。其他高處或者低處不順手的地方,擺放的書籍皆落有一層纖塵。
難道這里是蕭亭修建的收藏寶物的地方嗎?
若真是這樣,那這個大蕭的亡國之君倒真是與謝白鶴挺般配的,二人竟都對收藏書籍等物有著不一般的執念,秘閣龍圖閣尚不夠,甚至還要在自己日常所居的朝龍殿中修建如此隱秘又寬敞的暗室。
秦樓安強忍著密密麻麻滿眼洞孔的不適,將一排從外到里看過去,她發現這些單獨的書洞上,竟然皆刻有方便尋找的數籌記號。
難怪當時僅憑她父皇一句話,佑德便能順利找到血靈芝。
不過這也正印證了謝荀以代朝顏的命威脅她父皇交出血靈芝的用心,屬實歹惡至極,至少在他的計劃中,救月玦絕非他第一要做之事。
若是她父皇將血靈芝藏在這處暗室中,謝荀十之**能想到也能找到,他若當真想救月玦,完全可以從這里拿走血靈芝交給他,為何又非要在除夕宮宴上險些將代衡當場逼反?
當然也可能是她現在對謝荀已經完全戒備,對他的所作所為亦難免往惡處想,或許當時他真的不知道血靈芝在朝龍殿的暗室中,畢竟她父皇應也會對暗室做一些修改,或許連謝荀也不知道。
無論真相如何,如今血靈芝的事已經徹底過去,再深究那些已無甚意義。
秦樓安一邊再次告誡自己當心謝荀,一邊拿起手邊的一本書。
她倒要看看蕭亭到底都藏了些什么經典。
略甩了甩書封上的灰塵后,拿蠟燭一照,她竟沒發現書封上有書名。
是時間太久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了嗎?
秦樓安翻開一頁,鮮艷飽滿的色彩頓時沖入眼簾,定眼一看,竟是衣衫不整男女交合纏綿的香艷畫面啪的一聲書本掉在地上,秦樓安連退幾步。
怎么會是類似于春宮十二卷的淫穢畫冊?
那醒目的色彩似是生了觸角一樣,緊緊扒在她腦海中,秦樓安面頰發燙連連搖頭,像是要將那幕穢亂不堪的畫面甩出去。
她隨手拿的一本便是如此的難以入目,秦樓安不敢再隨意翻看其他任何一本散發著紙墨香氣的書卷,生怕再看到令她膽戰心驚的東西。
略緩過神來后,她突然想起自進來她便被這蜂巢一般的藏物木架所吸引,緊接著便查看起木架上的東西,竟然一直將率先進來的雪子耽忘了。
秦樓安看向更深處的前方,此時雪子耽的一襲紫衣在暗室中已變成烏黑的墨色,只有他舉著蠟燭照亮的胸前衣襟,還能隱隱看出原本的淺紫。
他離她有數步遠,一手舉著蠟燭,另一只手在木架的隔板中摩挲,他的動作自然而流暢,并攏的食中二指一抹而過,如同隨手拈花。
看著他一遍遍地重復著這個動作,將幾乎所有能摸的地方全部摸過,秦樓安心里泛起一抹極其不安的感覺,他這行徑未免也太詭異了。
“師兄”
秦樓安一開口頓時驚住,她話未說完,便有無數道回聲細細密密如潮如網地向她裹卷而來,剎那間便激起一陣嗡嗡耳鳴。
這地方真的會是蕭亭與謝白鶴私下見面的地方嗎,他們要如何交談?
她父皇又當真會允許如此可怖詭異的暗室存在于朝龍殿中?
雪子耽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她站在原地端著蠟燭,他沒有半點腳步聲地走過來,盡量壓低聲音說道:“此處有些奇怪,要盡快出去。”
秦樓安亦發現這處暗室與她先前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同樣壓低聲音回道:“好,現在就走。”
秦樓安轉身,卻大吃一驚地發現,不知什么時候他們進來的密門已經不存在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樓安驚駭地轉身看向雪子耽,見他一副了然模樣,似乎他早已經發現出口不見了。她也在此時反應過來他先前詭異的動作是在做什么。
他是在找機關,在找打開暗室出口的機關。
“不用太過擔心,佑德既然能從此處拿走血靈芝,便一定是能出去的,找找機關便是。”
雪子耽語氣從容,秦樓安聞言比之擔心,更多的是懊悔。
她真是愚蠢的可以啊,僅憑自己的估測便帶著雪子耽冒險,進入絲毫不知底細的暗室,最后害得他與她自己一同被困在這里。
當初佑德也沒說暗室的門會自己關啊?
所以暗室的門為什么會無聲無息的自己閉闔?
秦樓安逐漸冷靜下來,難道是有人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動了某處機關,將他們困在這里面?
“先莫要多想其他,如今我們手中的蠟燭就這么多,若是在蠟燭燃盡之前尋不到出口,再想出去就要困難的多。”
看了眼手中只剩一半的蠟燭,秦樓安點點頭。
從發現暗室出口關閉到現在,雪子耽好像絲毫都不覺得擔心與緊張,就算適才說到蠟燭燃盡,他亦只說要出去會困難的多,而并非死路一條。
他這般從容自信,是確有把握能找到出去的機關,還是只是給她些心理安慰讓她不要害怕?
另外,他什么時候對機關術很了解了嗎?
秦樓安亦學著他的模樣在所有可能設置機關的地方仔細尋找,未幾她在靠近原先暗室門的木架上發現了一處可疑的圓形凸起。
經過仔細查看后,她確定這處凸起的木栓并非釘死的,只是是不是開門的機關她就不敢斷定了。
“摁下去。”
身后突然傳來雪子耽的聲音,秦樓安有些猶疑地說道:“你確定要摁下去?萬一是什么害人的機關可如何是好?”
“那可就要看師妹你的運氣了啊。”
雪子耽不合時宜地彎眼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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