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光初泄,西天尚殘留著一道虛渺的月影,秦樓安便被粉黛綠綰喚醒,起身穿衣洗漱,準(zhǔn)備新皇登基的第一個朝日。
西風(fēng)從未有過攝政王,更不曾有女子當(dāng)王爺這樣的先例,對于朝服冠帽皆無相應(yīng)品秩可供參考。
不過歷史上大商朝曾是女子執(zhí)政,秦夜軒便命禮部遍尋史書,以大商朝一品親王的朝服規(guī)格為她趕制了一身王服。
玄墨為底色的厚重朝服穿在身上,要比素年冬歲之時穿的棉衣還要沉重,秦樓安說不上來朝服上以銀線刺繡的具體是什么圖案,只曳地數(shù)尺的長擺上似是騰飛的羽尾。
玄色為底,銀色為繡的朝服,只有黑與白的搭配透露著莊重的威嚴(yán),將秦樓安氣韻趁托的深沉而內(nèi)斂。王冠是做工繁復(fù)華美的九鳳銀冠,顫顫巍巍的羽翅,似如活了一般欲要扶搖而上。
為了搭配這樣朝服與鳳冠,粉黛綠綰在她的妝容上也費了不少心思,二人將她素日里的柳葉細(xì)眉拉長拉直,與著重勾畫的眼尾一同微微上挑,又以絳紅色的口脂為她點染雙唇。
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秦樓安眼睜睜看著菱花鏡中的自己,幾乎是換了一副面孔,臉上的青澀明媚漸漸遮去,英氣與一絲隱忍的厲氣逐漸爬上眉梢眼尾,即便她沒有疾言厲色,也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滲透出來。
這樣的自己讓秦樓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粉黛綠綰左看看右看看,重復(fù)數(shù)遍才確定她的妝容沒有任何差錯,最后捧起鳳冠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頓時秦樓安就感覺似有一塊石板壓在了自己頭頂上真的好重。
簡單吃了一點東西,粉黛綠綰還在一旁啰嗦不休,讓她小心不要將口脂吃掉。
最后二人又為她重新涂染了一番才放過她,秦樓安看著鏡中自己嘴上老氣橫秋的絳紅色,甚是無語,又非常無奈。
沒過多久,秦夜軒派來接她的馬車已到了府門外,秦樓安拖著厚重的朝服,在粉黛綠綰的攙扶下登上馬車。
車中很是寬敞,應(yīng)該說是寬敞的離譜,除了她所坐的如美人榻大小的座椅,車廂中還擺放著一條長案,案上紙墨筆硯俱全,還有一套青玉茶具,鋪著雪白裘毯的廂底,也有一尊焚熏著香料的熏爐。
這規(guī)格幾乎可以與她母后的翠鳳鑾車媲美了,簡直就是一個可以移動的書房。
這就是攝政王的待遇嗎?
比她原先的暻姳公主高了可不止一個檔次。
秦樓安沒想到秦夜軒竟還挺重視她,不過那熏爐里的香料她并不喜歡,就拿起沏好了熱茶的茶壺整壺澆下去,沒一會兒那股她說不上來的香氣就被清新的茶香所取代。
馬車行駛的極其平穩(wěn),也沒有尋常馬車車輪轆轆的嘈雜之聲,秦樓安端坐在車廂里閉目養(yǎng)神,幾次都差點睡著。
最后一次猛然意識到不能睡一下子睜開眼后,秦樓安自覺她必須保持清醒,不能再這樣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下去,就輕推開一旁的車窗透透氣,卻見一張熟悉的臉容側(cè)過來微笑著看她。
“月玦?”
秦樓安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睡著了,怎么會看到月玦,還是這樣的他。
她本想揉揉眼睛,抬起手又想起粉黛綠綰反復(fù)囑咐的不要弄花了妝容,就在自己左手背上擰了一下挺疼。
她不是在做夢,月玦怎么跟著來了?
秦樓安看著車旁騎馬隨性的月玦,之所以說是這樣的他,是他此時的這副模樣與他平日里大相徑庭。
此時他也如她一般一身玄色為底的衣衫,但不是平日里他貫穿的廣袖長衫,瘦窄合適的衣袖將他修長的手臂顯現(xiàn)出來,從她現(xiàn)在的方向看去,正好能看清他蹀躞腰帶勾勒出的勁瘦腰身,以及輕夾著馬腹的長腿。
不過他此刻最大的變化,還是他那一頭如絲綢般的墨發(fā),此時盡數(shù)挽起一絲不茍地束在銀冠里,整個人卸掉了素日里長發(fā)半披的慵懶氣質(zhì),顯得分外英姿颯爽,又更加的貴氣外露。
“是我。”
月玦答應(yīng)一聲,見秦樓安盯著他略有失神,又笑著問道:“我這副打扮可好看嗎?”
“好看。”
秦樓安癡癡地點頭回答,見月玦臉上笑意愈加明顯,她一下回神,問道:“你怎么跟著我來了?什么時候追來的,我怎么一點都沒察覺到?”
“我不放心公主第一次上朝,就跟過來看看。新帝寬宏仁德,允我參涉西風(fēng)朝政之事,連這朝服都為我準(zhǔn)備好了,故而我隨公主前往紫陽殿,也不是什么禁忌大事。”
原來月玦在她出發(fā)沒多久就跟過來了,只不過是她一直渾渾噩噩半睡半醒沒聽到。
實話實說,雖然皇宮她去過不知多少次,紫陽大殿她也屢次蹬足,然這次卻是作為西風(fēng)攝政王前去上朝,說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是不可能的。
這樣寬敞豪華的馬車,這樣一身沉重貴重的朝服,這樣一個嶄新又站在風(fēng)口浪尖的身份,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可如今看到月玦,她就瞬間安定下來。
這種打開窗就能看到他的感覺,真的好。
一路上秦樓安也不再瞌睡,與月玦天南海北談淪起來。先前聽他說他身上這身衣服也是秦夜軒為他準(zhǔn)備的,她不由多看了幾眼,才發(fā)現(xiàn)他衣襟上同樣以銀線繡著精美繁復(fù)的刺繡,雖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但看上去與她朝服上的圖案甚為般配。
后來秦樓安才得知,她衣服上這個是凰,月玦身上那個是鳳,二者皆為傳說中的神圣之鳥,一雄一雌是為伴侶。
馬車行駛到紫陽殿前的一道宮門就停下了,此時宮門前已停放了許多轎攆馬匹,顯然已有不少文武大臣早她一步先行到了。
進(jìn)了這道宮門,再走近百步,就到大殿前以漢白玉鋪成的,將近百層高的雄偉高聳殿階。
月玦下馬伸出手,讓她攙扶著下了馬車,而后他就這樣一路,托著她的手臂,將她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扶上層層殿階,在眾人無數(shù)雙眼睛的注視下,與她一同登上晨曦剛剛灑下的紫陽大殿殿前。
“接下來的路,公主是王爺,王爺就要自己走了。”
月玦肯穿上秦夜軒為他準(zhǔn)備的朝服,肯陪同她來此,卻并不代表他肯俯首向稱秦夜軒臣。
將她送到大殿前,月玦便讓她自己進(jìn)入殿中上朝,他則在殿外等她出來再一同回府。
秦樓安知道月玦有自己的傲骨與堅持,也不強(qiáng)迫他一定要陪著她進(jìn)去。
不過他在殿外等著她也著實有些不好,就讓他自己先行回府,下朝后她自己回去就行。
可她這個提議卻被月玦拒絕,秦樓安拗不過他,何況大庭廣眾之下他二人推來扯去也實在是不好,干脆就隨他的意了。
進(jìn)入紫陽大殿后,秦樓安才發(fā)現(xiàn)文武大臣已全部按品秩高低分列兩班,她竟然是最后一個到的。
不過也不能算是最后一個,最上首的新皇帝秦夜軒還未曾到。
在所有文武大臣的注視下,秦樓安端著雙手,不急不緩穩(wěn)穩(wěn)地朝前走去。
此時在左右兩側(cè)的大臣們看來,以前的暻姳公主,現(xiàn)在的攝政王,一雙英氣鳳目的余光輕飄又迅即的掃過他們,威嚴(yán)十足又凌厲十足,讓他們不由自主就挺直了脊背。
然眾臣卻不知秦樓安此時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那就是她到底要站到哪里,哪里才是她的位置?
為了保持威嚴(yán)莊重,她不好隨意的左顧右盼尋找自己的位置,只能眼角余光微微撇過,沒想到落在眾臣眼中,竟成了她輕蔑不屑地睥睨四方,真是好大一個烏龍。
很快秦樓安就走到最前首時,再往前就是九層殿階上的皇位了,她看見站在文官最前列的雪子耽,如今他已重任國師一職。
感受到她求救的目光,雪子耽輕咳一聲,抬眼看向上首某處地方,秦樓安順著他看的方向找去,才見皇位左側(cè)下首大概五層殿階的位置,新修建了一處座椅,座椅前有一道珠簾垂下來,若非此刻她離得近,幾乎看不清珠簾后的椅子。
這是垂簾聽政嗎?
應(yīng)該是留給她的吧。
除了這一處地方也沒有他處可坐可站,也不管是不是,秦樓安又穩(wěn)穩(wěn)邁上臺階,繞過珠簾坐到那張椅子上。
看了眼身前一步外的珠簾,秦樓安是真不屑地笑了笑,她雖然是公主,是女子,可試問這文武眾臣,乃至軍營萬千將士,還有哪個未曾見過她的真容,現(xiàn)在又何必遮這么一道形同虛設(shè)的珠簾。
不過這應(yīng)該是秦夜軒的安排,現(xiàn)在他即將登基為皇,她總不能當(dāng)朝與他對著干。
這道珠簾有與沒有都一樣,這樣也好,萬一她不小心做出什么不合時宜的動作和表情,也可以擋一擋眾人的視線。
就這樣胡思亂想一通,沒過多久殿外便傳來鳴鞭之聲,是秦夜軒要到了。
接下來的登基儀式,皆在禮部的細(xì)致安排下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
秦樓安打量過秦夜軒一眼,今日的他一身明黃色五爪金龍袍,頭戴天子十二冕旒金冠,英俊的臉上始終掛著溫雅又不失威嚴(yán)的笑意,看得出來他真的很開心。
“皇上,如今代衡雖死,然其昔日黨羽卻不曾徹底清理,老臣以為,應(yīng)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待一切就緒之后,丞相張襄的一句話,讓整個朝堂瞬間冷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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