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軒驚惶甫定的看著白苧,一只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金黃鮮亮的龍袍已被鋒利的匕首劃破,拿開手掌低頭一看,露出的潔白中衣已滲出斑斑點點的血跡。
秦夜軒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瞬間一垮。
幸虧傷的只是皮肉,沒有真的一刀捅進他胸口里。
闔了闔眼強行保持著冷靜鎮定,想起白苧適才突然抓住他的手朝他猛刺來一刀,秦夜軒依舊心有余悸。再次睜眼看向此時已被制服的白苧,才發現剛才千鈞一發之際,阻斷白苧救下他的竟然是秦樓安。
秦夜軒看向秦樓安的眼神逐漸變得深濃復雜,這時大殿上被適才突發的驚險一幕嚇住的眾人也都漸漸回過神來。盛福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護駕,瞬間一隊手執銀槍的金吾衛呼啦啦從殿外涌進來,將包括秦樓安在內的白苧二人包圍一圈,其中一金吾衛被盛福指派去叫太醫。
見此架勢,站于百官行伍之中的吏部侍郎白崇還在目瞪口呆的發愣。
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剛才看到了什么,他的女兒白苧竟然在封妃大典上,當著皇室宗族與文武百官的面行刺皇帝!
一陣氣血上涌,白崇兩眼一黑,整個人大張著嘴直直向后倒去。
白崇突然暈倒引起了不小的一陣躁動,可此時站在他旁邊的文武百官,顯然已經預料到白崇乃至整個白家的下場,此時非但沒有一人上前查看他的情況,反而個個一臉漠然的紛紛避讓,仿佛倒在地上的白崇是個瘟神,生怕沾惹上了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狗皇帝!”
白苧突然爆發而出的嘶吼,再次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秦樓安緊緊抓住她奮力扭動的胳膊,白苧掙脫不得,只能睜著腥紅的雙眼死死瞪著一旁的秦夜軒,抬腿朝他所在的方向掙扎猛踢。
可惜秦樓安任她怎么用力,都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始終將她和秦夜軒保持在安全的距離之內。
“狗皇帝!我要殺了你!”
“放開我!”
白苧拳腳上傷不到秦夜軒,只有聲嘶力竭的咒罵響徹太廟。大殿上眾人面面相覷,皆在猜測吏部侍郎之女為何會刺殺皇帝。
秦夜軒已完全從剛才的驚險中鎮定下來,此時他面色冷靜不見半點慍怒,只冷眼看著惡狠狠盯著他的白苧,旋即又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面靜如水的丞相張襄。
事情怎么會弄到這步田地?
白苧今日會行刺他,他其實事先是知道的。
只是
秦夜軒再次瞇著眼打量起白苧,此刻她的眼神,適才她襲擊他的招式,無一不帶著濃郁的仇恨與殺意。
難道她是真的想殺了他?
一陣心悸后怕再次涌上心頭,秦夜軒頭上已滲出細密的冷寒。
不是說好只是演一場戲,結局是白苧刺殺未遂,被他反手擒住嗎?
可剛才白苧卻事先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一刀也是直逼他胸口而來,若非秦樓安及時出手,他輕敵大意躲閃不及的情況下,此時他早已血濺當場一命嗚呼了!
就算是演戲,又何必演的如此真實,竟然還真的傷了他!
難道張襄想假戲真做,借機要他的命?
“皇上沒事吧?”
秦夜軒目光轉向突然關心他的秦樓安,又看了眼胸前,此時張景泰與一眾太醫已提著藥箱飛奔而來,剛要過去給秦夜軒查看傷勢,卻被他一抬手打斷:“一點皮肉傷,朕沒事。”
環顧一眼殿中眾人,秦夜軒示意金吾衛讓開,靠近白苧幾步后,他定定看著已無力掙扎的人沉聲說道:“白苧,你身為吏部侍郎白崇之女,又是攝政王親自為朕挑選的蘭妃”
秦夜軒略一停頓,更進一步逼近白苧,一把撈起她柔嫩的下巴:“說,你為何要行刺朕?!”
適才還一直叫囂的白苧,此時也不知是因無力叫喊,還是因被秦夜軒捏住下巴難以開口,只大瞪著雙眼死死盯著眼前人,執拗的緊閉著嘴唇一言不發。
“回皇上,老臣以為,白苧一介閨閣女子,若無他人在背后挑唆指使,斷無理由行刺皇上。至于是其幕后主使是誰,目前雖不可知,但老臣以為只有兩種可能,其一便是白崇乃是尚未肅清的代衡舊部,其欲殺害皇上為其舊主報仇,故而指使其女襯此機會行刺皇帝”
靜默了片刻,張襄側出一步頷首說道,可話未說完就被洛軍中侯秦顯打斷:“這怎么可能?昔日朝中依附代衡的黨羽皆已清洗干凈,名冊亦由攝政王親自核查,吏部侍郎白崇若當真是代衡舊部,如今早已是人頭落地!何況就算白崇當真是漏網之魚,如今代家已徹底敗了,他明哲保身還來不及,又怎么可能冒險行事,指使其女刺殺皇上?!”
“皇叔所言有理,適才張丞相說白崇是幕后主使一事,朕也覺得不太可信。不過聽張丞相說此事有兩種可能,那不知除了適才這一種,第二種可能又是什么?”
眾人目光霎時齊刷刷投向張襄,秦樓安也不例外,一雙鳳眸清清冷冷的睨過去,絳紅的唇角抿著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
張襄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略一抬眼與他對視一瞬,轉而又朝秦夜軒所在方向作揖深躬。
“這第二種可能,皇上若要讓老臣直言,還請皇上先恕老臣無罪。”
雖見秦夜軒點頭應允,張襄依舊沉著臉一副諱莫如深的作態。
“若是白苧幕后主使并非為代衡報仇,那他要刺殺皇上,只能是謀逆造反謀權篡位,想取皇上而代之坐擁西風天下。如果當真是老臣所說的這種情況,那想要刺殺皇上奪取皇位之人”
張襄收聲不再繼續說下去,眼神朝與文武百官兩相分列的皇室宗親方向看去。
秦顯見眾人竟然都看向他,頓時怒而大叫為自己辯解:“你們都看本侯做甚?本侯身為皇上的親皇叔,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張襄,你有話就說清楚,何必如此言而不盡,故意惹人猜測?!”
“侯爺息怒,老臣并沒有說您謀害皇上之意。只是此事幕后主使既然是要刺殺皇上謀權篡位,那若說是老臣等外姓之人,今日就算真的得逞,恐怕也是難以服眾,更難以令天下人信服。故而老臣以為,如今雖不知指使白苧刺殺皇上究竟是誰,但定是皇室宗親之人無疑。也只有如此,若皇上當真不幸殯天,那這個幕后元兇,便極有可能被推選出來成為西風新皇。”
秦顯眉頭緊皺瞪著張襄,張著嘴結巴了片刻才大聲叫道:“就算幕后主使是皇室宗親,可那也絕對不可能是本侯!雖然本侯是先帝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但先帝從未有將皇位傳給本侯之意,皇上繼承大統登基之時,本侯也未曾有半點不滿,如今又談何謀權篡位?!”
秦顯氣急甩袖便走,可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站住,未幾他緩緩轉身看向秦樓安,目光閃爍幾下遲疑道:
“本侯記得,當初先帝退位之時,一開始是要將皇位傳給攝政王,奈何因攝政王乃是女子,此事才被皇室宗親與文武百官勸阻。莫不是攝政王心有不甘,故而才指使白苧刺殺皇上?”
秦顯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齊刷刷聚到秦樓安身上。
與其說今日皇上若當真遇刺身亡,身為先帝親弟的秦顯被推出來做皇帝,如今這位離九五之尊僅一步之遙的攝政王,倒更有可能。
面對眾人滿懷猜忌的盯視,秦樓安非但沒有像秦顯一樣暴躁大怒,反而淡淡一笑。
“哦?洛軍中侯懷疑是本王要刺殺皇上?那不知洛軍中侯的眼是瞎了嗎?難道就沒看到剛才白苧出手襲擊皇上之時,正是本王及時出手才救了皇上一命嗎?”
“你、你本侯好歹是你的親皇叔,你目無尊長直呼本侯封號便也罷了,竟然還當著眾人的面說本侯眼瞎!想來你也不是做不出犯上作亂之事的人啊!”
“原來侯爺也知道你是本王的親皇叔啊,可適才你一盆臟水潑過來的時候,可沒覺得本王是你的親侄女啊。既然侯爺親疏不分,又黑白不分,那本王又何必對你好聲好氣?何況如今公堂之上公大于私,洛軍中侯,適才你血口噴人如此誣陷本王,可才是真的犯上作亂!”
“你”
秦顯被回懟的啞口無言,一張臉憋的通紅。
張襄見此走出一步打圓場,說道:“還請王爺與中侯暫且息怒,如此爭執下去,對于查清幕后主使也無半點用處。想要知道刺殺皇上的元兇到底是誰,老臣想,還是要從白苧身上下手。”
“張丞相所言有理,那不知丞相要如何從白苧入手呢?”
聽秦樓安說話的聲音收斂了適才的凌厲之氣,又恢復往日白鶴樓中議政時的清亮朗潤,張襄臉上也不由和善從容了幾分,拱手請道:“在對白苧進行查問之前,老臣有幾個問題想向王爺請教。”
“什么問題,張丞相直言便是,本王一定如實回答。”
“謝王爺。”
張襄直起腰,看了眼落在地上的匕首說道:“如今宮里宮外皆知,白苧乃是王爺親自為皇上挑選的妃子,且王爺的選妃之法甚是離奇古怪,三十二位入宮參選的女子,最終竟只選中白苧一個,而恰恰就是白苧,今日竟腰行刺皇上。這敢問王爺,這若說是巧合,未必也太巧了吧?”
張襄話說完,剛閉上嘴的秦顯立馬跳出來指著秦樓安大喝:
“對!為何那么多秀女,你偏偏選中了一個刺客?你說,是不是你與白苧串通,提前讓她練習挑揀五谷,所以才在選妃時脫穎而出,進而才有了今日在封妃大典刺殺皇上的機會?!”
“而且眾臣皆知,上次小朝日后,王爺曾獨獨留下吏部侍郎白崇敘話,且老臣還有耳聞,說是王爺那日與白崇說完話后,還隨他一同去了白府,且私下見過白苧。不知王爺究竟有何事要與白崇單獨商討,更不知王爺為何要去白府見白苧?”
秦顯話音方落,張襄緊接而上,眾人開始紛紛附和確有此事。
那日秦樓安將白崇留下,將他們一眾臣子趕走,確實是人人皆知。
“那日本王留下白崇,不過是想恭喜白大人即將成為國丈。至于去白府見白苧,無非是本王為了白苧能夠體面嫁入皇家,為她量了身形,拿到尺碼后交于司衣局趕制大典需穿的華服罷了。這件事只需過問司衣局的掌事便知真假,不過本王好奇的是,張丞相為何對本王的行蹤如此了解,莫不是在暗中監視本王?”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無意聽人說起。”
模棱兩可的交代一句后,張襄絲毫不懼秦樓安深究,反而再次質疑道:“雖不是老臣有心覺得王爺偏袒,但王爺可否給老臣一個解釋,為何臣之小女靜姝同選為皇上妃嬪,卻不見王爺親自駕臨老臣府上,為她量身定做華服?莫不是量身形不過遮掩噱頭,內里有不為人知之事吧?”
“不為人知之事?”
秦樓安雙手一推將白苧推給一旁的金吾衛,微微冷笑著走近張襄幾步,前后打量他幾眼后,輕笑道:“其實張丞相如果也如洛軍中侯一樣,懷疑本王是幕后主使的話,大可直言便是,又何必彎彎繞繞篼這么大一個圈子呢?”
“老臣不敢懷疑王爺是兇手,只是王爺之前的所作所為,確實十分可疑。何況別說是指使他人行刺皇上,就連親自挾持皇上之事王爺可都已做過了。那晚東景質子月玦逃走之時,王爺把刀架在皇上脖子上不知老臣一個人看見了,眾金吾衛以及中禁軍將士,可同樣親眼目睹!王爺,若說當今天下誰最想謀害皇上,誰又最有膽量謀害皇上,可只有您一個人吶!”
“哎呀!”
秦樓安突然開口把張襄嚇了一跳:“聽張丞相這么說,本王倒確實像極了幕后主使,就連本王自己都要相信這件事真是本王做的。”
“暻姳,當真是你要刺殺朕?”
一直縱容張襄秦顯與秦樓安爭執的秦夜軒終于開口,秦樓安回頭看見他像被人背叛一樣,面色凝重眼神失望的看著她,不由心里嘖嘖,想他這演技當真是一絕。
“皇上,臣想要皇上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真是臣要刺殺皇上的話,那晚城樓上你就已經死了。再者,臣若是真想要皇位,你一開始就根本沒有登基的機會。難道皇上忘了嗎,你的皇位,還是我不屑要才讓給你的,就算我現在要拿回來,也大可名正言順的將你趕下去,沒有必要用行刺這樣的下濫手段。”
“你攝政王,你放肆!”
面對秦樓安明亮的雙眸,秦夜軒莫名有些心虛,聽到她說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趕下皇位時,就好像她已經心知肚明他做了什么一樣,秦夜軒頓時覺得今日之事,已隱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皇上恕罪,臣只是一時不堪冤屈才心生怒意,口不擇言沖撞了皇上,還請皇上寬恕。”
秦樓安敷衍一頷首,又道:“不過如今重中之重,還是要盡快查出真正的幕后元兇,正好今日皇室宗親與文武百官皆在,皇上不妨當著眾人的面親自審問白苧。早日查清真相,也好盡早還臣一個清白。”
秦樓安之言正中他下懷,秦夜軒心里驀然升起一股即將得逞的快感,他再次看向白苧,瞇著眼看她。
“朕知道你是被人利用,只要你肯如實交代,朕可以不追究你們白家的罪責,留你一個全尸。若是不然,朕定將你千刀萬剮,誅你白家滿門!”
架著白苧的金吾衛將她虛軟無力的身子抬了抬,秦夜軒沉聲問道:“說,是誰讓你刺殺朕的?”
“你你這言而無信過河拆橋的狗皇帝!當初你答應丞相許其女張靜姝皇后之位,卻出爾反爾只讓她當個妃!更甚者屢次三番想害死有功之臣,今日你不死,說不定哪天死的就是張丞相”
“住口!”
張襄大聲打斷白苧,兩三步沖上前來唰得拔出金吾衛腰間的佩刀,二話不說便朝白苧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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