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開戲之前,曲驚鴻坐在后臺的梳妝鏡前發(fā)愁。
她砸梁浮生的時候摔得豪爽,油彩和胭脂都被她糟蹋了大半,眼看著就要沒得用了。
“曲老板,該上場了!
曲驚鴻嘆了一口氣,抬手“啪”地一聲合上妝奩盒子,她提起戲服下擺走上臺去。
絲弦胡琴聲將她的嗓音托起來,她抬起眼簾,雙目含情地亮了一嗓子。
“好,好角兒!”
“不愧是曲老板,光是憑這一嗓子都值回票錢了!
“這段唱得漂亮,整個北平城能把這段唱詞唱得這么漂亮的,也就曲老板一個了!
“……”
滿座歡呼,座兒們爭相從四面八方往臺上扔彩頭。
曲驚鴻的視線卻驀然停在了樓上最醒目的包廂,他又來了。
他照舊像個英倫紳士一樣把頭發(fā)都背到后面去,照舊聽不懂戲,也照舊沒有扔彩頭。
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椴煊X到了她的視線,梁浮生放下了手心里抓著的瓜子,舉起茶杯來在空中輕輕地點(diǎn)了一下。
我只是覺得彩頭扔在人身上不尊重,所以才想著當(dāng)面送給你。
曲驚鴻灼傷了似的飛快移開視線,心頭微微一顫。
好戲落幕,梁浮生再一次找上北平戲院管事的吳班主。
吳班主還記得曲驚鴻在他大衣上潑的滿身油彩,生怕得罪了這位梁少爺,十分忐忑地沒敢收他打點(diǎn)的紙幣:“這怎么好意思,幸虧您寬宏大量,沒有跟我們曲老板計較!
梁浮生提著個朱砂漆的盒子,微微一笑:“我想見一見曲老板,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吳班主點(diǎn)頭哈腰地連連答道:“方便,當(dāng)然方便,還是上回那間屋子,您請……”
梁浮生第二次叩響了這扇門。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來捧我的戲了。”
梁浮生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落在梳妝臺上的妝奩盒子里。
里面的瓶瓶罐罐碼得稀疏,粗略估計至少有一半的粉墨油彩都折在他的身上了。臺面上攤開著一個胭脂匣子,就連蓋子上沾著的胭脂都被蹭了個一干二凈。
她砸的時候豪爽痛快,上妝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得用了。
曲驚鴻留意到他的視線,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身體擋斂,輕輕地抿一抿唇:“平日里沒有這么寒酸的……”
梁浮生莞爾:“都砸在我身上了?”
曲驚鴻面紅耳赤地盯著自己繡鞋上的花看。
那件深色的開司米大衣是徹徹底底地報廢了,家里的傭人張媽看了心疼得不行,可是他卻非但不惱,反而覺得有意思。
梁浮生放下手中朱砂漆的盒子,掀開蓋子給她看。
“……這是?”
曲驚鴻這才發(fā)覺,這竟然是個妝奩海
里面整整齊齊地碼列著各色未開封的油彩,一旁是青花、祭紅的燒瓷匣子,匣子里盛著玫瑰膏子似的細(xì)胭脂。
“之前我就琢磨著,你把胭脂油彩都糟蹋了,回頭上臺用什么?”梁浮生像是早有預(yù)料一樣道,“我不大懂戲,不知道什么用得到什么用不到,就干脆都買下來了!
“昨的事是梁某考慮不周,這些就算作是賠禮了,多有得罪,望姑娘見諒。”
梁浮生送的這一盒子胭脂油彩就這么擺在了北平戲院的后臺,曲驚鴻每每上妝的時候,總是抑制不住地想起來他。
緋紅的色彩拍打在臉頰上,一時間竟不知道是因?yàn)殡僦臅炄具是她充盈滿腔的少女心事。
……
曲驚鴻開始在各種地方遇上梁浮生。
戲園子的前廳后臺、做戲服的裁縫店、常常光鼓炸醬面館,北平城的長街與巷尾好像都能看到他的蹤跡。
“冰糖葫蘆誒,賣冰糖葫蘆”
賣糖葫蘆的販裹著厚重的棉衣,他扛著草垛架子在鬧市中走過,拖著長長的京腔。
曲驚鴻生硬地移開了視線,手指尖縮進(jìn)袖子里走開了。
還沒等她走到街角的功夫,就有炔在了她的前路上。
“這么巧啊曲老板,我們又見面了!
梁浮生把手中的東西遞在她的眼前,瑪瑙似的山楂裹上糖稀,晶瑩剔透的糖風(fēng)甩得很長,幾乎要碰在她的鼻尖上。
糖風(fēng):冰糖葫蘆頂賭一片糖
曲驚鴻貓兒似的瞇起眼睛:“不巧,你又跟著我。”
梁浮生在國外待久了,學(xué)得了西洋饒那套直率作風(fēng),卻不知道如何油嘴滑舌地和姑娘**。
他像是被抓包了一樣尷尬地笑笑,不由分地把糖葫蘆塞進(jìn)了她的手里:“我剛剛看到你一直盯著賣糖葫蘆的販!
“我哪有,”曲驚鴻被戳破了心事,卻還是嘴硬道,“我自己有錢。”
梁浮生眉舒目展,溫和地道:“快吃吧,一會兒該化了。”
曲驚鴻這才試探地叼住了最上面的一顆山楂,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
已經(jīng)凝固的糖漿脆脆的、甜甜的,山楂有一點(diǎn)酸,吃到后來有點(diǎn)澀。
她一邊吃著,一邊邁著閑散的步子,跟在梁浮生的身后穿過馬路。
對面咖啡館的門臉上還貼著北平戲院的宣傳海報,外面設(shè)了幾張露的圓桌以供顧客消磨時光。
沈二姐體體面面地坐在露的咖啡座里,她穿著綴有蕾絲花邊的洋裝,正捏著一柄銀匙攪拌著杯子里的咖啡。
她看到梁浮生出現(xiàn),頓時撫一撫裙擺站起身來,眼睛一亮。
可是當(dāng)她的視線捕捉到落在他身后半步,若即若離地跟著的曲驚鴻的時候,一張臉當(dāng)即冷了下來。
“梁少爺!
梁浮生這才后知后覺地駐足停下,客套地問候了一句:“沈姐!
沈二姐腦海中警鈴大作,她極輕蔑地在曲驚鴻的身上掃了一眼,她分明知道她是誰,卻偏偏對梁浮生明知故問:“……這位是?”
梁浮生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北平戲院的曲老板!
“坐下來一起喝杯咖啡吧!鄙蚨闾嶙h道。
“改吧。”梁浮生委婉地拒絕,他帶著曲驚鴻就此別過,獨(dú)留下沈二姐在原地望眼欲穿。
曲驚鴻仍舊跟在梁浮生身后半步的位置上,一路上一言不發(fā)地低頭啃著糖葫蘆。
梁浮生回過頭來等她:“怎么了?”
“沒什么,”曲驚鴻搖一搖頭,擠出一個笑來,“山楂有點(diǎn)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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