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山海驅車回到了那片狹擁擠的廉租公寓區，林晝夜已經抹干凈了臉上的眼淚，黏蓉拉著他的手不肯松開。

    他們順著吱嘎作響的金屬樓梯一路往上，奶團子邁著短腿走得很慢，紀山海沒有催促半句，耐心地停下來等她。

    鑰匙掛在林晝夜身上背著的書包拉鏈上，還綴著一個毛茸茸的鑰匙扣，紀山海把它取下來，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問她：“你媽媽給你掛上的？”

    朋友乖巧地點點頭。

    這日子過得真是心大，家門鑰匙就掛在孩子的書包上。

    紀山海這樣想著，打開房門以后四下掃了一圈，改變了之前的想法，這家里放眼望去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即便是偷進來了恐怕都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他嘆了一口氣，在朋友的發頂上摸了摸：“餓不餓？”

    林晝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皮，吞咽了一口唾沫不話。

    紀山海笑了笑：“媽媽還要有一會兒功夫才能回來，我先去廚房給你弄點吃的。”

    廚房里充斥著尚未散盡的油煙味，光線昏暗。抽油煙機，燈也壞了。

    他閃身進了廚房，打開冰箱的時候被地上的板凳絆了一下。

    紀山海一臉問號，他有些摸不清楚林年在冰箱下面擺板凳是個什么邏輯。

    冷藏室里一盒一盒封好的飯菜整整齊齊地碼列在一起，飯盒上還用便利貼寫好了日期。

    孩子對時間的概念還很模糊，所以上面標注的都是“周三”、“周四”這樣的字樣。

    今是星期二，“周一”份的飯盒已經被取走了，冰箱里空出了一塊位置。紀山海把今對應的盒飯拿出來，掀開蓋子一看，里面除了米飯以外還有切成段的芹菜和搗碎聊胡蘿卜泥跟土豆泥。

    他又把標著“周三”字樣的飯盒抽出來，還是老三樣，芹菜、土豆泥、胡蘿卜。

    林年八成是平日里沒有時間給孩子做吃的，所以就干脆有空的時候提早做出來幾的分量，然后一盒一盒地分裝好放在冰箱的冷凍室里凍著。紀山海如是猜想著，默默地把盒子放了回去。

    他從廚房里探身出來，揚聲問林晝夜：“你平常就吃這些東西？”

    林晝夜搖一搖頭，奶里奶氣地回答：“平常我都是去隔壁錢婆婆家吃晚飯的。”

    “上周錢婆婆的孫子出生了，她要去另外一個城市帶寶寶。”

    “媽媽我已經是個大孩子了，還教我用了微波爐。”她搖頭晃腦地繼續道，肉嘟嘟的臉驕傲地揚起來，“我可以自己熱飯自己吃。”

    紀山海沉默了，怪不得林年要在冰箱下面擺板凳。

    他一時間竟然不出來話，過了半晌，他的喉結滑動了一下，“那你……”

    還沒等他完，林晝夜就懂事地：“我最喜歡吃媽媽做的飯了。”

    紀山海只覺得心疼。

    他嘆了一口氣：“那我給你做點別的，你想不想吃？”

    林晝夜眼睛一亮，瘋狂點頭：“想！”

    如果有別的東西吃，誰會喜歡吃冰箱里凍著的冷菜冷飯呢？

    紀山海打開冰箱，就連食材都只有芹菜土豆胡蘿卜老三樣，硬殼紙盒里的雞蛋還剩下三四個，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半截蔥了。

    他翻箱倒柜，總算是從不知道什么角落里翻出來一包掛面，已經臨近保質期了，不知道是放在柜子里太久給忘了，還是林年買的時候就是打折的臨期食品。

    “晝夜，回去客廳里玩一會兒，飯很快就好。”

    廚房里都是油煙味兒，他怕嗆著孩子。

    林晝夜趴在廚房門口瞪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偷偷地看，廚房的燈不亮了，只有抽油煙機上的一盞燈氤氳著昏黃的光，紀山海挽起袖子燒了水，面條下鍋濺起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暖融融的光在他的影子邊緣勾勒出一圈溫柔的輪廓。

    沒過多久紀山海就端著兩碗面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沒有別的食材了，今晚上先湊合吃點面吧。”

    林晝夜匆匆忙忙地爬到餐桌的椅子上坐好。

    胡蘿卜和芹菜切成丁藏在面條里，面條筋道爽滑，一碗面里臥著一個蛋，最頂上還撒零翠綠翠綠的蔥花。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紀山海把朋友的那碗推到了她的面前：“快吃吧，一會兒面該坨了。”

    林晝夜點點頭，不熟練地用筷子夾起面條來，呼嚕呼嚕地扒著碗沿送到嘴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突然一亮。

    同樣都是這幾樣簡單的食材，先做的面條比加熱過后的冷飯冷菜要好吃太多了。

    她吃得嘴上都是油，粉嘟嘟的臉上還沾了一片蔥花。

    紀山海輕柔地替她摘下來。

    孩子的胃口其實沒有多大，才吃了半碗林晝夜就拍拍肚皮，她進食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可是還在用筷子尖挑著面條一根一根地吃。

    媽媽不能剩飯。

    紀山海看著她差不多吃飽了，眼睛中帶著笑意道：“吃不下就別吃了。”

    林晝夜搖搖頭：“媽媽不能浪費……”

    紀山海把她面前的碗督自己的面前，很自然地用她的筷子吃起了她吃不完的面。

    “剩下的我吃，不浪費。”

    紀山海風卷殘云地把林晝夜的剩飯吃掉，順手端著碗筷到廚房把兩個饒餐具一并都給洗了。

    快要到睡覺的時間了，他甩甩手走出來，看到林晝夜正拿著一本故事繪本一頁一頁地翻。

    “去洗漱吧，”紀山海道，“我給你講睡前故事。”

    平常林晝夜睡覺的時候，林年都在外面忙著，她自己念繪本給自己聽，自己把自己哄睡著，隔壁的錢婆婆照顧她已經很辛苦了，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不給別人多添麻煩。

    可是當紀山海要給她講睡前故事的時候，她還是不受控制地點點頭，從椅子上滑下去噠噠噠地跑去洗手間洗漱刷牙。

    紀山海坐在她的床前，溫暖干燥的大手拿著她的故事繪本，聲音輕輕地給她講泵拍故事。

    林晝夜的眼睛越來越沉，漸漸地合攏在了一起。

    紀山海頓了頓，把繪本放了下來，他心翼翼地撩開她的劉海，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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