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札幌市立綠丘小學打響了下課鈴,孩子們背著小書包笑著鬧著從學校門口魚貫而出。
“翔太君!”
小小的翔太臟兮兮地撲進了媽媽的懷里。
“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啊……”早川女士捧著孩子的臉,心疼地說道。
“今天午休的時候,有電視臺的記者來過了……”小孩子說話嗚嗚咽咽的,她一聽就什么都明白了。
早川女士婚姻離異,獨自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因為這樣一起意外事件,母子二人一時之間成為了人們目光的焦點。
街坊鄰里都在對他們指指點點,說早川女士沒有教好孩子,說小翔太沒有家教,說沒有爸爸的孩子就是不行。
早川女士嘆了一口氣,她拉起孩子小小軟軟的手:“走,我們去向許桑當面道歉。”
……
“沒有什么大傷,病人從高處墜落的時候護住了自己全部的要害。”
穿白大褂的醫生在檢查過許春秋的傷勢了以后,有些詫異地給出了這樣的評論。
許春秋練空翻的時候早就摔習慣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摔倒的時候要怎么樣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從站臺到鐵軌將近一米的距離摔下來,她妥帖地護住了每一個致命點,只有后背擦破了點皮外傷,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輕輕按一下就疼。
反倒是陸修傷得更重一些,他跳下站臺把許春秋從鐵軌拉開的時候用力太猛,除了后背的擦傷以外,右臂從肩胛骨的位置脫臼了。外科醫生替他接回去的時候,他愣是哼都沒有哼一聲,面色始終如常,就好像脫臼的壓根就不是他自己的胳膊一樣。
許春秋原本簡單包扎完了以后就打算要出院的,可是陸修總是惦記著她的記憶受損,生怕這起意外還對她的身體造成了怎么樣的副作用,執意要她在醫院做完了全套檢查,足足躺了三天才開始替她辦理出院手續。
早川女士就是在這個時間點帶著小翔太登門的。
“來吧,翔太君。”
小小的男孩子深吸了一口氣,“叩叩”兩聲叩響了許春秋的病房門。
“請進。”
許春秋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脆生生的。
在日本待了三五天的工夫,她多多少少也照貓畫虎地學了幾句最基本的日語。
推開門進去,病房里的一雙人穿著同樣的條紋病服,旁人穿了土得一塌糊涂的衣服,換到他們身反倒是穿出了幾分秀場新款的感覺。
陸修握著水果刀坐在床邊給許春秋削蘋果,長長的蘋果皮連成一條線,長長地垂到地面。
“……你是?”
許春秋的視線落在小孩子的身,有些迷茫地歪了歪頭。
陸修不動聲色地把鋒利的水果刀插進了果肉里,干脆利落地一分兩半。
戳在門口的小翔太被他嚇得一抖,無意識地抓住了早川女士的裙角,可是他沒有怯懦地躲到媽媽的身后去。
陸修不得不承認,自己方才的那一下的確多多少少有些遷怒的意思,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許春秋又怎么會掉下站臺去,險些被迎面而來的列車碾過去。
如果那個時候他不在她的身邊呢?他簡直不敢設想。
小小的男孩子哆哆嗦嗦地站出來,脫下頭頂戴著的小黃帽,像模像樣地鞠躬道歉。
“對不起姐姐……”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哭腔,“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姐姐就不會掉下去了……”
“我不該和媽媽鬧別扭……”小孩子直起身來,用臟兮兮的手抹眼睛,他的臉沾了臟東西,像是小花貓似的,不知道是在學校怎么弄的,衣服也都是泥點子。
“我沒有想要推姐姐,我沒有想要做殺人兇手……”
翔太近乎嚎叫地哭起來,小孩子吐詞本來就含糊,又帶著哭腔,本身許春秋的日語就是最近兩天速成的,哪里聽得懂他究竟在說什么,可是看著小孩子站在她的病房里,又是九十度鞠躬,又是大哭著道歉,她內心的天平就已經隱隱傾斜了。
早川女士這時才攬過孩子的肩膀,單手捋一捋散亂的劉海:“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做錯了,我沒有看好孩子,翔太君才會在地鐵站意外沖撞了許桑。”
“孩子還小,而且又不是出于本意,但是錯了就是錯了,醫藥費也好,精神損失費也好,我愿意替他承擔一切責任。”
許春秋聽不大懂她這一長串話的意思,陸修卻聽得一清二楚,面對早川女士和小翔太的態度,他心里燃燒的火反倒是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他把剛剛切好的蘋果一半放在玻璃盤子里,一半遞到許春秋的手,小聲地將早川女士的話翻譯給她聽。
許春秋聽完了以后掙扎著想要下床,還沒踩拖鞋就被陸修給摁了回去:“小心牽動傷口。”
她扁一扁嘴,小聲嘀咕:“哪里有那么脆弱。”
于是她把手中的半塊蘋果遞回給他:“把它送給小朋友吧。”
陸修蹲下身子,把手中的蘋果遞給小翔太:“姐姐送給你的,吃吧。”
小小的男孩子瞪著淚汪汪的眼睛,惶惶不安地問:“姐姐不怪我了嗎?”
陸修眉頭微挑,仗著許春秋聽不懂,暗戳戳地說道:“姐夫還是覺得有點生氣,但是既然姐姐決定原諒你了,那么姐夫也就不怪你了。”
“姐夫?”
“快吃吧,”他揉一揉小男孩的頭發,從玻璃盤子里把另外半塊蘋果拿給許春秋。
一大一小兩個小朋友“咔嚓咔嚓”地啃著脆脆甜甜的蘋果,早川女士留下一張寫著自己聯系方式的卡片,牽起小朋友的手準備告辭:“后續的賠償事宜請您隨時聯系我,名片是我的姓名和聯系方式。”
陸修從桌子撿起那張卡片看了看,“早川幸子”四個字是打印的,而手機號碼和電子郵箱居然是手寫的,沒有公司住址亦或是崗位名稱。早川女士是一個完全仰仗著離婚賠償金生活的家庭主婦,她根本沒有能力負擔任何賠償。
可是她愿意為她的孩子承擔一切責任,哪怕生活的重量壓迫得她近乎喘不過氣來。
一張皺巴巴的、極其不正規的名片足夠揭露出太多的信息,陸修沉默了片刻,沒有要那張名片。
“不需要賠償金了,我不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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