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皇宮雖然是由楊吳時期金陵府衙擴(kuò)建而來,但巍峨氣派,隱隱有大明宮的龍虎之氣,本朝也一向自認(rèn)唐之正統(tǒng)。
勤政殿中,李煜蔫蔫的坐在一旁,一臉的垂頭喪氣。
泉漳二州事關(guān)重大,昨日,晉江王留從效上奏疏,彈劾剛剛赴任的東海開國縣公、清源軍副使、漳州刺史陸寧,荒淫無度,倒行逆施,引起軍民之憤,漳州亂起,晉江王匆匆寫下奏疏,彈劾東海公十罪,言到自己這便去漳州,平息民亂,等萬事平定,再將詳情稟明圣天子。
接到這份奏疏,圣天子李璟立即召集主要的輔臣議事,今天一大早,更免了早朝,只召見皇太弟及左右宰相。
李煜也被喚了來,因?yàn)闁|海公陸寧不發(fā)癔癥時,李煜和他有過交往。
皇太弟李景遂,太子太傅、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馮延巳,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孫晟,這三位,可說是當(dāng)今廟堂三大政治集團(tuán)的代表人物。
皇太弟不消說,未來之皇位繼承者。
左相馮延巳,從圣天子還未登基便跟隨圣天子,甚得圣天子寵信,雖因黨爭數(shù)次罷官,但又?jǐn)?shù)次復(fù)出為相,是廟堂上真正的不倒翁,和另一位權(quán)臣宋齊丘結(jié)黨,兩人黨羽,遍及朝野。
右相孫晟,出名的剛正不阿,以他為代表的燕王黨同樣勢力龐大,且多為年富力強(qiáng)之臣,極為激進(jìn),數(shù)次聯(lián)名上書,懇求圣天子立燕王為太子。
皇太弟李景遂為此,也數(shù)次主動請辭,燕王黨每次上書,皇太弟就要請辭一次。
馮延巳、宋齊丘一黨,對繼承大統(tǒng)一事并不參與,但其他政事,和孫晟等水火不容,所以某種程度上,馮、宋黨乃是皇太弟的盟友,但又絕不是皇太弟的堅(jiān)定支持者。
廟堂之上,關(guān)系本來就極為微妙,似孫晟這般深度介入大統(tǒng)之爭,更擺明車馬不把皇太弟拉下馬誓不罷休的臣子,本就沒有幾個。
就算圣天子有意傳位親兒子,如他這般作為,怕也極不討喜。
其實(shí),孫晟已經(jīng)可以算是死里逃生,周軍南征,眼看勢不可擋,馮延巳、宋齊丘一黨,本已經(jīng)攛掇圣天子,派孫晟出使周國求和,但不想壽州之戰(zhàn)逆轉(zhuǎn),孫晟等使者便沒有成行。
而一旦成行,下場如何,只有陸寧知道,那就是,因?yàn)榫懿煌嘎赌蠂鴻C(jī)密,被周主郭榮斬殺。
孫晟自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過一次,此時還正言辭激烈的抨擊陸寧,言道這個東海公,僥幸立了微末功勞,圣天子天恩浩蕩,封公封侯,更委以藩鎮(zhèn)重任,他卻剛剛?cè)フ闹,就將事情搞的一團(tuán)糟,該當(dāng)鎖拿問罪!
“就算要鎖拿問罪,也得東海公保住性命……”馮延巳撇了撇嘴。
李煜心中也深深嘆口氣,東海公,可算是自己害的了,如果不是和自己結(jié)交,就不會被推到虎狼之穴。
“不過,這東海公飛揚(yáng)跋扈,外間傳聞他多設(shè)賭局豪賭,逼良為奴,本就難堪大任,不知道孫相為何一再推薦東海公赴漳州呢?”馮延巳目光炯炯,看著孫晟。
推舉東海公去漳州,是孫晟的一塊心病,但燕王從潤州來信,言辭懇懇,令他不得不做出這違心之舉,此時被馮延巳責(zé)難,他滯了下,冷哼道:“正是馮相聽得傳聞,本官聽得多了,才希翼漳州之行令他有所磨難,收束心性,又希翼他能如壽州之時,給泉漳二地,帶來些許轉(zhuǎn)變……”
馮延巳冷哼一聲,不過知道東海公徙漳州一事,孫晟向圣上力薦,也是得燕王授意,自己話點(diǎn)出來令圣上對這孫晟生出些許反感便可,深究下去,自己會得罪燕王。
馮延巳隨之看向唐皇,“陛下,那留從效大逆不道,雖說軍民作亂必有東海公胡作非為的因,但留從效也必然從中推波助瀾,他的奏疏,什么匆匆而作,要趕去漳州,如此匆忙,還能歷數(shù)東海公十大罪?簡直可笑!其心可誅!”
又冷哼道:“這東海公,去了漳州才多久,就被人抓到如此多口實(shí)?便是僥幸逃得性命,陛下也該重重治罪!”
皇太弟李景遂此時也輕輕嘆口氣,“陛下,是我識人不明,當(dāng)日陛下見他時,見他神魂不明,令弟細(xì)細(xì)品鑒他,是弟看他雖混混沌沌,但不失赤子之心,誰知道他乍然富貴,便原形畢露,每每以三十萬貫與人豪賭,逼良為奴,逼官變賣家產(chǎn),樁樁件件,罄竹難書,一切,都是弟當(dāng)初的過失,想來他誅殺郭榮,是烈祖在天之靈庇佑,不過烈祖用一農(nóng)蠻顯靈誅殺偽主,本是警示我等,萬不可忘本,我等,卻會錯意了!
李煜聽著這些人唇槍舌劍,滿身的冷汗,雖然幾人暗中有所爭斗,更將晉江王直接視作叛逆,但,對東海公,三個人又都是異口同聲的討伐,言辭間,恨不得將東海公置于死地。
李煜又偷偷看了眼寶座上面無表情的父親一眼,心下悲嘆,真是墻倒眾人推啊,東海公慨然赴漳州,令父皇大為欣喜之時,這幾人,對東海公,卻沒一句壞言,甚至東海公上了個不像樣的奏疏,請求父皇封兩個小妾為“如夫人”,父皇被逗得哈哈大笑,不但準(zhǔn)許東海公冊兩個奴為媵,更從某種程度,給了兩個媵妾七品誥命的外命婦身份時,這些人,又有哪個反對了?
可現(xiàn)今,東海公那略帶神秘的泡沫被戳破,現(xiàn)今更可能身死亂軍之中,這些人,就將舊賬全翻了出來。
實(shí)則,東海公濫賭,父皇多多少少是有聽聞的,尤其是聽說東海公收了自己妃子娥皇的妹妹為義女,這種事又哪里瞞得過父皇?但父皇,卻是覺得極為有趣,并沒有見責(zé)的意思。
若不是父皇聽聞東海公收司徒小女為義女之事哈哈大笑,更用了“有趣”二字評判,那老司徒周宗豈會善罷甘休?又豈會裝聾作啞假作不知道小女拜義父之事?
可能是朝堂上的瑣事太累太累了,難得本朝出了這么一個有趣的臣子,而且,還曾經(jīng)立下不世之功,父皇對東海公,很是有些喜歡,對他的胡作非為,往往當(dāng)作趣事來聽。
不過,東海公在漳州遇挫,怕一切的一切,都會變了。
“從嘉,你見過素日癔癥未發(fā)的東海公,你來說說,東海公其人如何?”
李煜心立時一跳,看父親威嚴(yán)目光看過來,他不敢對視,垂首道:“兒,兒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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