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大概是在兩刻鐘后來到的明月軒。
因為被端木明打擾，再加上水也有點涼了，他便不再泡澡了，而是速戰速決，快速清洗了一番。
不過因為頭發太長，還是耽擱了點時間。
因為他沒內力，又著急了一點，那散落的長發現在還都是濕噠噠的。
發尾處綴著晶瑩的水珠，垂落在身后，及至腰間，連他剛剛換好的衣衫都有些被浸濕了。
廳堂之中，上端的主位空著，五人分坐于兩側的椅中。
被安撫過的端木明已經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再似剛剛一般激動，只是縮在椅中獨自黯然神傷。
當穿著一身淺藍色勁裝，散著長發的沈辭踏入這廳堂之時。
除了端木明外的四人都紛紛瞪大了眸子，嘴唇半張著，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們的視線隨著沈辭的身影輕移，轉到堂中的那光影交界處。
陽光斜灑而下，沈辭立于光影交界之處，一半浮在金色暖陽之下，一半溺于堂中陰影之中。
那熟悉的面相，令他們有一陣的窒息。
空氣安靜的浮在四周，堂內是一陣詭異的靜默。
幾人都一瞬不瞬的盯著沈辭那出水芙蓉一樣精致的臉，眨都不敢眨一下的。
只是畫像，還只是能看出面容相似而已。
沈辭之神韻，畫像所能展現的也只是十之一二。
可如今真人站在面前，他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何止是樣貌，即使是眼前之人沒有半分內力，那通身散發出來的氣勢，也是做不得假的。
就連那周身縈繞的淡淡藥香，都是那么的相似。
但凡是見過他們樓主的，都不敢說這不是他們樓主的兒子！
“少樓主。”
上官鎧率先起身，正了正面色，躬身迎道。
其余四人也都隨之而起，一如二十三年前一樣，沖著那人躬身，尊敬的喊出一聲：
“少樓主”
沈辭的腳步頓了一頓，歪了歪頭看著那五人，手中換回了之前的那把玉扇，在掌中輕敲，薄唇輕啟。
“你們就真的如此確定？”
莫名其妙的當上了少樓主的沈辭嘴角輕抽，重重的問道。
“就不怕爺是冒充的？”
萬一有別人易容成這張臉的樣子，這些人豈不是也要去認個少樓主回去？
“您說笑了，普天之下，不會再有第三個人有您這樣出塵絕艷的面容了，我們又豈會認錯。
若說是易容，端木也不可能看不出來的。”
上官鎧嘴角艱難的扯了一個笑容出來，澀澀的說道。
雖說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
但，他們的樓主，還是…死了啊！
上官鎧如此態度，沈辭復又看了一眼其他四人，似是也認定了一般，他就很是無奈。
“行吧。
那既然你們已經認定了，爺也沒什么好說的。”
沈辭也沒見過江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和江逆有多么的像。
此刻這五君子都認定了江逆就是他們的樓主，沈辭也沒有證據說他不是。
“但是江逆他，十六年前就已經死了。”
沈辭眼神平靜無波，淡然的說出這句話，仿佛是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人一般漫不經心。
此言一出，沒有沈辭想象中的驚愕與質問。
就連剛剛在他房間都還一臉激動的端木明，此刻也只是靜靜的后退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中，垂眸低聲啜泣著。
已然被安撫過的端木明雖不像剛剛那般失控了，但仍掩不住那滿目悲傷。
場面雖然平靜，但沈辭也能感受到這彌漫開來的濃濃的悲傷氣息。
這番反應令沈辭挑了挑眉，有些遲疑的開口。
“你們是已經知道了？”
上官鎧這才回神，睫羽微顫，深吸一口氣。
“抱歉，少樓主，我們之前傳信回樓中查了您的資料，但直到今天才收到樓內的回信，也就知道了，樓主的...死訊。”
他的聲音老練沉穩，但沈辭卻也明顯的察覺到那沉穩的聲音中有著一絲絲的顫抖。
“查了爺的資料？”沈辭單眉挑起，倒是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
沈辭伸出手來，揚了揚下巴，“拿來給爺看看。”
他倒有些好奇，君子樓都查到了些什么。
畢竟原主的有些事情，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啊！
那些信件一直被端木明攥在手中，聽得沈辭要看，他如行尸走肉的一般遞了出去。
沈辭瞥了他一眼，知他打擊太大，也沒說什么，只伸手接過，一頁頁的翻著。
沈辭一目十行的看著那些信紙，除了再看到那張畫像之時微挑了挑眉，其余的倒是沒什么能勾起他的興趣的。
沈辭前十六年的生活還是如一張白紙一般，君子樓所能查到的也只是他龜縮在沈府養病罷了。
就連止息之事，他們雖也查了出來，但也只查到戴華，倒是將戴華的底細給查了底朝天。
但，這些對他來說都沒有什么用，信息都還沒有那個他在書房里找到的手札記載的多。
但有一件令他吃驚的事就是，這些人居然查得到沈辭就是故人溪辭。
倒是有些本事了。
想著繆妙身后的那個人幫原主掩藏的身份，就連皇子甚至是沈楠竹都沒能查到。
而這么一個江湖勢力，倒是查得出來，頗有些讓沈辭刮目相看了。
“就這些？”
雖說對君子樓的業務能力有了些許的肯定，但沈辭還是揚了揚那些信紙，挑眉問道。
“這些就能證明沈家主君江逆就是你們樓主了？”
他們所憑借的，不還是他的這張臉？
上官鎧眉頭輕皺，對沈辭話中之語氣有所不解。
“少樓主，那是您親爹。”
為何一口一個江逆？
沈辭舔了舔下唇，半低了低頭，倒是勾起了一抹笑意。
“知道他怎么死的嗎？”
幾人聞言俱都看了過來，等著沈辭的下文，就連沉浸在悲傷中的端木明也不例外。
“外界流傳的，是因為難產，在生下原...爺之后，不到一個月就死了。”
沈辭神情淡漠，唇角含著一抹譏誚，倒是盡顯涼薄。
“所以啊，爺就沒見過他，對他也沒有印象，而且你這查來的東西不也說了，爺失憶了，以前的東西也都不記得了，所以，你要讓爺如何？”
因為知道了這具身體的親爹是個失蹤了二十三的大佬，然后上去跪舔？
可笑。
他君子樓樓主倒是被世人傳得風光霽月，神仙才子，世間難得。
可他江逆不還是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沈府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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