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還真是！”

    朱三媳婦見好就收，并不難為那個婦女，只是瞇著眼睛瞅著遠遠過來的那兩個人。

    “朱三媳婦，擦粉進棺材下面是什么呀？”

    這里頭總有些聰明又想看熱鬧的人，有人連鼓帶猜約莫知道朱三媳婦說的是什么。朱三媳婦看了眼不遠處的黃小草和米蘭肩并肩走過來。也不介意她們挑事兒，只是笑呵呵地回應：“你們哪里是不會我看就是裝著不想說，非要讓我說著給你們聽罷了。你們這些女人真是擦粉進棺材——死要面子。”

    問的人見朱三媳婦這么說，訕笑一聲也不反駁，只是拿眼看林紅和葉窈窕。畢竟黃小草以前可是逢人就說葉窈窕跟她家魏子健處著，結果魏子健被人家葉窈窕爸媽當著面拒絕。至于到底是魏子健攀上城里的知青；還是葉建國一家子看不好魏子健，她們背地里互相探討了不知道多少回。現在見到兩家人，婦女們別提多激動了。

    但是她們哪兒敢問林紅，就只好沖朱三媳婦下手。一群女人就開始盯著朱三媳婦不放：“好你個翠花，你這是拐著彎兒罵人呢！我讓你這張嘴巴拉巴拉的說...”

    說著還要咯吱朱三媳婦，朱三媳婦立刻笑著躲：“好了好了，別鬧了，我就知道你們是八十歲老嫚子擦粉。”

    有人還要過來擰她腰間的癢癢肉，奈何她衣服穿得不多，就笑罵：“八十歲老嫚子怎么你了讓人家擦粉？”

    “你個翠花，沒看出還是個促狹鬼，快說說這又是什么！”

    “還是死要面子呀，哈哈！”

    林紅雖然彪悍，人可不傻。順嘴就替朱三媳婦接了下來。

    朱三媳婦肩膀抖得厲害，還要夸林紅：“嬸子，你可真聰明。”

    這時候黃小草和米蘭兩人已經過來了，聽見眾人哄笑不由雖然局促卻還是客氣地跟著笑了一下，還要跟人打招呼說一句：“你們大家伙在這兒還挺熱鬧的。”

    米蘭不情不愿地跟過來拿豆腐，她見這些人籃子邊兒上泛黃只覺得臟得慌，心里想著都是鄉下人葉窈窕家肯定也不會干凈到哪里去。就捏著鼻子同黃小草嘀咕：“他們就不能換個干凈點的籃子啊，裝豆腐能吃啊。”

    這雖然是跟黃小草說的，可是近一點的人全都聽見了。

    朱三媳婦眼珠子一轉，才要開始說話擠兌人，就聽林紅先替她報仇了。

    “我這現在學會了，順著你的話，這下頭可還有呢。”

    有人礙于魏大力就不吭聲，有人不怕事兒大，就起哄：“林大娘快說，我們也聽聽看你怎么難到小翠花。”

    林紅就沖著朱三媳婦眨眨眼：“腿肚子擦粉——”

    朱三媳婦秒懂：“過分講究。”

    哎呀，這就掐起來了，可不能讓火給滅了去。一群婦女瞎起哄架秧子：“翠花你現在算是碰到對手了吧。”

    朱三媳婦笑笑，跟林紅禮尚往來：“驢糞蛋擦粉—”

    這個誰都會，大家一起喊：“過-分-講-究。”

    林紅盯著米蘭那張風一吹就掉粉的臉，一字一句抑揚頓挫：“褲-襠-里-擦-粉，臭-美吧，你們！”

    “噗！”

    “哈哈哈哈！”

    大家都覺得好玩，笑成一排傻子。當然這里頭有人聽出來林紅話里話外歪快的是誰，有人壓根就是覺得好玩。可不管是聽出來也好還是沒聽出來也罷，總之人家林紅和朱三媳婦既沒指名也道姓，她們總不能上趕著跟人吵認罵吧。

    米蘭氣得臉上的粉撲簌簌地往下落，也怪她今天才得了一盒鵝蛋粉，一高興就搽多了。該死的甜水村干冷干冷的，這粉經風一吹，可不就撲簌簌留不住？

    耳聽著那幾個泥腿子還在那兒又是粉又是棺材，又是粉又是腿的說，米蘭怒從心頭起，一想到魏子健又極力忍住。只忍得她額頭青筋突突跳個不停。真沒想到從來說話占上風的，現在居然被幾個鄉下女人給欺負了！她恨恨地跺了跺腳，哼了一聲，又使勁兒地剜了葉窈窕一眼，背過身想走正撞上拉她的黃小草，在黃小草的一陣“哎呦”聲中轉身離去。

    “誒，米蘭，閨女！誒，這怎么說的是！”

    黃小草抱著籃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成，十分的為難。這米蘭現在魏子健搞對象，這要是來氣走了只怕，魏大力又得往她身上怪。

    “米蘭，閨女，慢點跑，別摔著。”

    糾結了一下，黃小草沒看那些婦女，還是低著頭去追著米蘭去了。

    “看見沒有，這是還沒娶進門呢，就得跟供個亡人牌子似的供著，這要是真說來家，看這樣子能上天，到時候啊，黃小草就更要泡在黃連水里頭苦死了！”

    后頭有人嘆息：“黃小草是挺苦的，她那日子也不是人過的。”

    以前魏大力打黃小草還知道掩飾避一避村里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當著人面兒有時候黃小草老老實實除草，魏大力都能給黃小草來這一腳。

    “要我說啊，生這么多兒子有什么用，看看人家翠花和朱三，一對丫頭兩個酒瓶子，以后肯定吃香喝辣的不用發愁。”

    這話按說沒毛病，可就是說話的人口氣有問題，那里頭的幸災樂禍只要不是個傻子就都能聽出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甜水村跟紅旗公社重男輕女的可不是一家半家！

    剛才還說笑鬧騰的人都不說話了，雖然她們背地也因為朱三媳婦沒兒子笑話過，可是這種話當著人面還真不能說。

    “婦女能頂半邊天，我嫂子這是一片天都有人撐起來。媽，你也挺有福氣，往后我也會讓你和爸爸吃香喝辣的。”

    葉窈窕瞟了眼一臉落寞的朱三媳婦，淡淡地說道。這個年代重男輕女普遍，說什么男女都一樣也就是個場面話。朱三媳婦又還不能真跟那人翻臉吵，不然人家會說你心眼小瞎計較，而且只會讓那些看笑話的人心里更高興。

    可是，就這么放過她們，那怎么能行？有時候，忍讓不是善良而是放縱。

    “小子哪有閨女好，媽就喜歡你這貼心小棉襖！你奶早先講古今就經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最不能笑露人，說人她就不如人。看看以前說我幾個兒子沒有閨女的命，她們現在有我過得好？看我生的閨女，整個大隊整個甜水村都牽出來溜溜看看哪個能比的？”

    葉窈窕：“...”林紅同志為何總要在收尾的時候破功哩？

    林紅說話挺狠：“芎瞎子不是說了么，嘴上說人是非福氣必定用光。咱們修行咱們的，別管人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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