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大嫂，這小孩子不懂事……”

    “爸，去人家里吃飯，嫌菜少的人，才是不懂事的，要不，你去問下隔壁劉伯伯，看他說誰不懂事！”劉伯伯是大隊支書。

    “好啊，我算是看出來了，這是孩子說的話嗎？肯定是你們兩口子教的吧，這是嫌著我們來吃飯了，蘇青山，你弟弟這么對我們，你怎么連個屁都不放！”

    “因為你沒理呀，他怎么放？我爸媽早就教我了，去別人家不許吃東西，現在誰家的口糧都是定量的，你吃一口，別人就得少吃一口，怎么？我爸媽教的不對嗎？可是老師都說是對的呀？”

    這個時候，城里的人家連口糧都是分開放的，各自上了鎖呢，她姐的同學家就是，別說是吃飯了，就是一口饃都不會隨便給你的。

    “吵死了，我吃飽了，回去了，跟著你們真丟人。”說話的是大伯的小女兒蘇麗麗，她跟蘇微微一樣大，也有十三歲了，剛才別人說話的時候，她可是頭都沒抬的使勁吃呢。

    此時，拉著她哥，兩人轉身就走，奶奶那兒看都沒看一眼，蘇小聽說過，這兩個孩子是奶奶帶大的，所以特別疼愛他們。

    張小英往桌上撇了一眼，將手里的饃使勁塞進嘴里，也轉身走了，大伯瞪了一眼蘇小跟在了屁股后面。

    吵完架的蘇小低頭一看，媽呀，真如蝗蟲過境一般，所有的菜碗都空了，桌上胡亂扔著骨頭。

    “媽，我一口都沒吃呢！”她氣急敗壞的喊著。

    “你吵架還沒飽嗎？”爸爸臉定的平平的，只聽得奶奶嘆了一口氣，轉身回了自己的小屋，蘇小也傻眼了。

    “道理大家都懂，可我跟你大伯也曾經是一家人，一個飯鍋里攪勺子的，就像你們仨一樣，你說，以后你哥沒吃的了，去你家吃一口，你就不給嗎？”

    這話說的，蘇小低下了頭，她剛才說的雖然很有道理，可傷了奶奶和爸爸的心，看著大伯窘迫，奶奶會很傷心吧。

    看到她不說話了，爸爸放緩了語氣：

    “別人我不知道，你大伯肯定是想和奶奶一起吃個年夜飯的，可他沒能力從家里拿東西來，那些都被你大娘管著呢。咱家就算是吃虧，又能吃多少呢？

    一年也不過一兩次的事，為了你們奶奶高興，以后記住不能這樣了。”這還有以后啊，蘇小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夠狠了，他們以后怕是都不會來了吧。

    可沒想到，過了剛有一天，大伯家四口，又整整齊齊的來了，因為他們大姑回門了，來看奶奶，所以要一起吃飯，這次倒是沒空手，大伯手里提了兩個饃。

    姑姑是蘇家老二，她嫁了一個城里的工人，自己也進城當了工人，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最大的兒子十九歲了，最小的女兒也有十五了，所以一家人都吃商品糧。

    平時別提多優越了，可這次回來，就拿了幾件舊衣服，吃飯的時候，蘇小看出來了，這是餓狠了呀。

    “你慢點吃，別噎著了，喝口水吧。”奶奶在一邊心疼的看著，無視大娘鄙視的眼神。

    “媽，你不知道，我們除了二十七斤糧，平時啥菜都沒有，油也不夠吃，孩子們都餓壞了。”

    這次，蘇小和姐都不說話了，反正家里就這些糧了，吃完了爸媽想辦法吧，他們說多了，就是影響人家兄妹情分，可到時候看著老娘餓肚子，不知道會怎么想？

    飯桌上的吳家兄妹還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似乎他們吃的不是人家的口糧，而是求他們吃一樣，蘇小心里鄙視的不行，不就是個城里人嗎？看著蘇麗麗都比他們親切了。

    “我剛才看到院里還有一輛自行車？二舅，你發財了？正好我上學有點遠，借我騎幾天唄。”說話的是姑姑的小兒子，叫吳雷的，今年十八歲了，還在上學呢。

    聽了他的話，奶奶趕緊用眼睛看著劉大海，帶著點祈求的意思，蘇小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等著她爸說話。

    “那車子不是我家的，是個解放軍寄放在這里的，人家隨時會來取的，所以沒辦法借給你。”

    “喲，二舅，這么會說話了啊，什么解放軍會寄放在你家啊，這都過年了，人家都不用嗎？”那個叫吳軍的大兒子也說話了，奶奶的眼神暗了下來。

    “小軍，是什么人寄放的，我需要跟你說明嗎？”蘇大海沉了臉。

    “大海，別理他，最近不知怎么的，老是跟人杠著，話說，你這日子不錯啊，菜里這么多油，唉，去年的日子真艱難啊。”

    “還不是為了過年攢的，平時都不舍得用，去年隊里就分了十斤油。”

    蘇小突然驚出了一身汗，自己這是給添了多少啊，一年十斤油，她爸媽的心也夠大的，放在以前，十斤油怕是一個月都不夠吧。

    她回想了一下，超市里的空桶，怕是有三四只了，都是五公斤裝的啊。

    “我舅家的饃咋這好吃呢，媽，咱走的時候帶些吧。”

    一直沒說話的吳鳳突然開了口。能不好吃嗎？里面放了雞蛋和油呢。可這旁若無人的口氣，還真是讓蘇小大開眼界。

    “行，走時給我娃拿上點。”

    第一個接口的是奶奶，今天一吃，饅頭怕是也剩不下幾個了，要拿就拿吧，幸虧把媽媽回娘家的東西藏到了哥哥的床下，

    他今天就沒出來，借口腿疼，端了菜在自己屋吃呢，此時蘇小也非常后悔，早知道也端了菜跟他哥一起了。

    “媽，我撥點菜，去看看我哥，他腿疼呢，小小，你去不？”

    站起來說話的是蘇微微，昨天爸爸的一番話，她今天也是蔫蔫的，一點不敢發聲。

    姐倆沒敢撥肉菜，就撥了一點土豆絲，拿著兩個饃去找蘇吉了。

    進了屋子將門插了，才長出了一口氣，看的蘇吉都樂了，

    “你們這是怎么了？怎么那些菜不夠吃啊。”

    “夠吃個鬼，我氣都飽了，哥，你是沒看見，那些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手下的筷子可使勁叨呢，還說饅頭好吃，走的時候要帶，臉呢？咋那大的臉！”

    “是吳鳳吧，他們家人一向這樣，還有什么生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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