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一般的厲色，讓落蠻的腦子不如身體反應(yīng)迅速，即刻就攀上了他的后背抱住了他的脖子。

    溫暖的感覺傳來。落蠻覺得寒氣頓時驅(qū)散了一大半，身體也終于不必繃緊來忍受疼痛去走路。臉伏在他肩膀的一瞬間，淡淡的沉水香襲來。讓她整個放松下來。

    但是，這放松的心情也就那么一會兒。便聽得鬼影衛(wèi)對閃電說：“她很怕世子。”

    “怕得要命。”閃電附和。

    落蠻氣得要緊，瞎說什么大實(shí)話？

    心里頭十分懊惱，確實(shí)是很怕他。打心里怕。

    一行五人一狼。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下山而去。

    宇文嘯的手一直固定地放在她的腿后，舉止磊落。落蠻心里也沒有其他雜念，加上沉水香讓人放松安眠。累極睡過去了。

    終于抵達(dá)了拴馬的地方，宇文嘯放下她，她骨碌地滑下。雙腿發(fā)麻，在地上跺了幾下。便見閃電在馬背上鼓搗了一下。回頭點(diǎn)起了火把，照得通亮無比。

    落蠻下意識地看向宇文嘯，見他薄唇抿住。俊顏染了幾分寒氣與凝重。脖子上有一道紅印。幾乎穿了皮肉，應(yīng)該是被她頭上的簪子頭頂?shù)摹?br />
    他眸光淡淡地掃了過來，帶著幾分冷峻，她便訕訕地低頭。

    “你得罪了裕親王！”宇文嘯對她說。

    落蠻想起那雙兇狠暴戾的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隨即心底生出一種悲壯的豪氣，“整個北唐我都得罪了，怕什么？命一條罷了！”

    四匹馬，五個人，換言之必須有一匹馬要帶兩個人，鬼影衛(wèi)把宇文極放下來之后，他不顧腿傷馬上就畏畏縮縮地躲在了落蠻的身后，手里執(zhí)著落蠻的衣袖不放，高度緊張的模樣。

    宇文嘯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喚了一聲，“阿極。”

    宇文極嚇得連忙捂住耳朵，瑟瑟發(fā)抖起來。

    落蠻見狀，指著自己的腦子用眼神詢問宇文嘯，他是傻子嗎？

    宇文嘯看著她，眸涼如水，“他之前沒事。”

    “摔到腦子了。”落蠻猜測這個可能性。

    宇文嘯面容越發(fā)凝重起來，看著宇文極好一會兒，見他還是一味地發(fā)抖，才慢慢地對落蠻道：“他愿意跟著你，你就跟他同乘一騎吧。”

    “快走！”宇文極拉著落蠻的手腕，哀求道。

    落蠻看著他狼狽而畏縮的面容，想起他一家慘死，心里不禁凄然，心底一軟一酸，輕聲道：“好，我們走。”

    鬼影衛(wèi)持著火把在前頭帶路，落蠻走第二，宇文嘯和閃電在后面跟著，風(fēng)依舊很大，刮臉的疼，宇文極依舊死死地攥住她的衫子，貼住落蠻的身抖得厲害。

    落蠻耳邊傳來嗚咽之色，細(xì)細(xì)聽，似是風(fēng)聲，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不管如何撇清，太子殿下一家的死與她都脫不了干系。

    她心沉如鐵，道：“不管誰要害你，都必須先過我這關(guān)，我便是拼了這條命，都得護(hù)著你。”

    那嗚咽風(fēng)聲，似乎陡然停息。

    她回頭看了一眼，雪狼飛快地追著過來，身姿矯健，速度驚人。

    回到京中，落蠻不知道時辰，估摸著應(yīng)該是凌晨四五點(diǎn)左右，屬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他們是直奔宮中而去，而不是回肅王府。

    她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始終還是要入宮。

    她又累又餓又渴，體力透支到了極點(diǎn)，這宮里頭還不能打馬，只能步行著走，雪狼則在宮墻角底下蹲著等她。

    宮墻兩道有宮燈照影，樹枝倒影在宮墻上，呈現(xiàn)出猙獰斑駁的影子。

    這深宮寂靜，一望無際的殿宇，愣是沒有什么地方是發(fā)出聲音的，死寂得像一座死城。

    終于抵達(dá)東宮，宮門的侍衛(wèi)早報了進(jìn)來，所以東宮外有人在迎接。

    御醫(yī)，奴仆，詹事，東宮里頭的大小官員，黑壓壓的一群人跪在了石階下，所有人都在落淚，但是無人哭出聲來。

    這極盡內(nèi)斂的哀痛，讓落蠻的鼻頭也是陡然一酸，她不擅長應(yīng)對這樣的場合，想著扔下宇文極就走。

    可是宇文極寧可瘸腳走路也要跟著她，他的腳傷勢其實(shí)挺重，一路進(jìn)宮來，血再度溢出，染紅了鞋子。

    有一名眼睛通紅的老嬤嬤上前要扶著他，被他推了一把，然后迅速躲在了落蠻的身后。

    落蠻看到那嬤嬤臉上有愕然之色，隨即嗚咽一聲，眼淚再度落下之前，哭聲收回，只是捂嘴退回一邊去。

    鬼影衛(wèi)上前與詹事說了幾句，詹事抬起悲痛的眼睛看了宇文極一眼，過了一會兒，便有人引著他們進(jìn)入殿宇里頭。

    御醫(yī)想上前幫宇文極處理傷口，宇文極不愿意讓他靠近，一直尖叫著哭，聲音尖銳異常，在這寂靜的晨靄中，顯得特別的瘆人。

    落蠻只得先讓御醫(yī)退下，下意識地尋找宇文嘯，但沒見他，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鬼影衛(wèi)和閃電站在了殿外。

    落蠻與宇文極坐在一塊，看著這一群陌生的人，他們眼底都有著同樣的悲痛。

    宇文極靠在落蠻的身邊，還是一直在發(fā)抖，落蠻看著他，臉上多處擦傷，頭發(fā)的血把頭發(fā)粘成了一團(tuán)，臉色是慘白慘白的，嘴唇上下顫抖，腦袋一直縮向后面，眼睛畏縮驚恐地看著這些人，但凡有人走前一步，他就立馬發(fā)出尖叫聲，然后往落蠻身邊靠，十分警惕。

    看到他這樣，殿中里終于有人是忍不住哭出聲來了。

    落蠻只得把他摟在懷中，看著那些哭泣的人，道：“你們?nèi)ソo太孫拿杯熱水和拿點(diǎn)吃的，我們都餓了。”

    “是，是！”方才那老嬤嬤忙回頭吩咐去，又是一通的忙亂。

    落蠻對剩下的人道：“你們都退出去吧，都杵在這里嚇著他了。”

    因見太孫對落蠻十分依賴，大家對落蠻的話也遵從，馬上就退出門口去守著。

    落蠻用衣袖擦拭著皇太孫臉上的血跡和淚水，心頭發(fā)酸，本是天潢貴胄，卻落得如斯田地，瘋不瘋，傻不傻的，真是造孽啊！

    太孫看著她，開始不斷地流淚，淚水從臉上的傷口滑過，落到嘴里，他張張嘴，吞咽了血淚，沒說出一個字來，發(fā)出沉溺的一聲嗚咽之后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使勁地咬，咬到出血，全身顫抖不已。

    落蠻想到是因自己的緣故，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心里別提多難受，拉著他的手紅著眼睛道：“別這樣，不會再有人害你，現(xiàn)在安全了。”

    她搓著他的手臂，后背，讓他盡可能地放松下來不要再這樣顫抖，但是，他處于高度的緊張當(dāng)中，便是殿中再沒有其他人，也沒辦法松弛下來，牙齒在不斷打顫，啞聲哭著。

    “皇上駕到！”外頭，有人喊了一聲。

    這一聲宣，嚇得皇太孫一把抱住了落蠻，顫抖得比方才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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