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齡抬頭望天，夜色如墨染，天地皆暗。
背后是廣闊的陸地，地之厚重讓所有長了雙腿的生物都無比安心。他們在海上流浪了三四天，終于越過菲律賓的封鎖線，回到了Z國。
眾人剛剛爬上岸，都是渾身濕潤。
所幸是六月的天氣，還未回春，倒也不至于落下個風濕骨痛。
從船上救下來的白人都留在菲律賓了，一同走的那么幾人，跟著回來的也那么幾人：林九齡、周海龍、杭蓮、白叔和小姑娘。
杭蓮自不必多說，老早就道了再見；白叔則是要回河南去，給二人留下了個飯店地址，小姑娘死死拉著他的衣擺，跟他一同離去了。
故事怎么開始又怎么結束，一場奇異的冒險后只剩下林九齡和周胖子了。
“走唄，我家就在杭州，去我家！不然你這沒地方去，住哪啊，吃什么啊，穿什么啊，又沒錢，還沒個手機能聯系。別說怕麻煩啊，你跟我兩個還說這些，咱過命的交情。”
周胖子使勁兒錘了錘林九齡的后背，一臉熱絡。
主要還是剛剛借白其洪的防水手機，往家里撥個電話，沒人接，他心慌慌的緣故吧。林九齡翻了個白眼，不過周海龍倒與她挺對胃口，便不同他計較。
她邁腿往前：“走吧走吧。”
周胖子美滋滋地一笑，抱上大腿了，忙跟上絮叨：“九齡，我跟你說，西湖邊有個外婆家，里面杭幫菜特好吃。每回我同學來杭州我都帶他們去那兒，還能順便看看西湖。你去看過西湖嗎，現在六月正是我們草長鶯飛…”
幾人上岸的地方是個偏僻荒涼的一片泥灘，更遠處看見有些黃沙子。
此地雖是出海口，卻分辨不出哪頭是河水的上游，林九齡和周胖子只好坐地休息一會兒，朝內陸走去。
“餓了。”
林九齡突然道。她摸了摸自己兜里，空得叮當響都莫得。
“我也是。”周胖子望天。海面上尚且有個異能者能制造些大白菜——雖然他現在滿嘴大白菜味兒，漱口了也是揮之不去的大白菜，但至少有吃的。
“本來以為上岸了能吃些好吃的，忘了我沒錢。”林九齡嘆氣。
“也不知道這兒是哪兒。哎，那兩人太無情了，一見能回家就忘了兄弟，走得飛快。”周胖子嘆氣一聲。
“我這異能，火…它能賺錢嗎？”
“能燒錢。”周胖子翻了個白眼：“塑料也不能變錢啊。”
他說完這句話，空氣中安靜了一秒。兩人眼神一亮，互相對視了一眼，笑容逐漸變態。
“誰說塑料不能賺錢？”
半個小時后。
東昌碼頭外的源田礦業有限公司附近，一家占地面積頗廣的垃圾場，迎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流浪漢。
穿著都是翻起泥皮的臟衣服，頭發也凝成一條一條得打結。臉上盡是灰塵泥巴，遠些都看不清衣服與皮膚的區別！
一個女人坐在門口嗑瓜子，見二人頓時嫌棄，隔老遠就大喊：“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我們沒飯！”
周胖子連忙露出自己背后那個裝滿塑料瓶、等身高的兩個大袋子，憨厚地笑一笑。
他旁邊那個女流浪漢也露出傻笑，顛了顛快背不動的塑料瓶。
“原來是撿垃圾的。”女人暗道一聲。她放下瓜子，向二人招手：“進來吧，進來吧，怎么這么臟！”
沒辦法啊，若非為了低調，誰愿意假裝流浪漢？
林九齡傻笑著走進去，露出牙齦和燦白的牙齒。
兩人隨著女人的步伐往里走，誰也沒有看見靠在門口的一個中年男子，晃見到那排雪白的牙齒后眼睛瞇了一下，若有所思。
“小亮，撿塑料瓶的。”
一進大門，女人就大喊了一聲。兩個憨憨跟在她后面，相視一笑——美滋滋。
“來了！”小亮奔跑過來，上下掃了一眼二人，伸出一個手指比劃：“一毛錢一個。”
二人不懂行情價，只好點頭。
“哪里撿了這么多干凈塑料瓶，不會是從人家工廠里偷的吧。”小亮幫二人卸下袋子，翻來覆去查看了一下。
林九齡和周胖子連忙搖頭。
“正經人。”周盤子替二人洗刷清白。
“趕緊數，天要亮了。”女人啐了一口，轉身便又到門口去嗑瓜子了。
小亮忙道是，蹲在路口一邊，一二三四地計算起來。
見只剩小亮一人，林九齡露出微笑，和藹問：“哥哥，天亮了會發生什么啊。”
“能發生什么，變異的怪物出來了唄。”
林九齡和周胖子對視一眼，繼續問道：“變異人出來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嗎？”
小亮不是個脾氣好的。
“想死啊，想死你就天亮出去看看。”他沒好氣地抬頭：“我正數著呢，別打攪。”
林九齡翻了個白眼，也不再說話了。
“你們是從哪里來的？”就在這時，他們背后傳來了一聲問候。
二人齊齊轉頭，只見身后站著一個中年大叔。他一身格子襯衫，皮膚古銅，嘴上叼了支煙，目光炯炯地看著二人。
“呃，杭州。”周胖子撓撓頭。
“杭州人，這個時候，來我們福建漳州做什么？”男子胡須刮得極干凈，他從嘴里抽出香煙，彈了兩下：“你們倆不像是撿垃圾的。”
“那還能是什么。”
背后小亮嘀咕道。
“你們是變異人嗎？”大叔捏著煙頭問。
林九齡忙搖頭，誠懇道：“我不是。”周胖子啄米似點頭附議。
“不是來踩點的？”大叔揉了揉煙頭，仔細地看向二人，眉頭緊鎖似有疑惑。
“絕對不是。”林九齡忙道：“我們就賺點路費，好回杭州，是吧，周哥。”
她露出無比誠懇的笑容：“誰知道現在發生什么了呢？我們本來是來廣東，不，福建來賺錢的，結果錢沒賺到，家回不了了。”
周胖子搖搖頭：“萬事難料啊，萬事難料啊。”
大叔皺了皺眉，顯然還沒放松警惕：“小亮，趕緊的，給他們把瓶子數了送人走。”他上下掃了一眼二人：“天要亮了，你們最好找個地方躲一下。”
“謝哥。”
林九齡美滋滋地點頭：“我倆最怕那些變異的鬼東西了，更別說來踩點了，每回太陽還沒出來就躲得遠遠的。”
大叔瞥了她一眼，生怕此人油嘴滑舌，把人騙去。
“趕緊的小亮。”他又催了一聲。
“這四袋分別是一百零二個、九十九個、九十八個、一百零一個，我算算…”小亮蹲久了腳麻，站起來把手機摸出來準備算術。
“李大哥！李大哥！有怪物朝我們這兒來了！”
正當林九齡和周胖子聽到這幾個數字，換算成嘩啦嘩啦的錢，揚起笑容時。門口守門的女人突然踉蹌地沖了進來，瓜子在她背后撒了一地。
“果然是你們！”
李大哥側頭，橫眉冷目向二人燦爛的笑容，振聲：“果然是和那群怪物一伙的！”
什么？
“不不不，我們絕對不是變異的，我們拿那四十元就行了，我們拿了錢就走。”林九齡連忙搖頭，舉起雙手表示她的無辜。
“md！先拿正府發的繩子給他們捆上。”李大哥大啐一聲，又沖小亮：“還愣著，趕緊叫你哥幾個過來啊！”
“李大哥，正府發的繩子，只有兩根了…”女子蹙著眉，哀怨道。
“怎么早不去領？”李大哥大喝一聲，讓女子縮了縮腦袋：“先把這兩個捆上再說。”
“我們真的不是，真的不是！你把四十給我們，保證這輩子你再也見不到我們兩個！”林九齡大聲喊冤。
她和周胖子何其無辜？
不就是想搞點錢去杭州？一沒偷而沒搶，偏偏被人盯上說是踩點的。二人這副憨厚老實的模樣像是踩點的嗎？見過這么老實的人踩點嗎？
“李大哥，我們真的杭州人，我有戶口本的。”周胖子恨不得長十張嘴。
李大哥冷冷地瞥二人一眼，不信！
周胖子簡直要絕望了，他辛辛苦苦凝聚了半小時的塑料，如今不僅收不回本兒，連自個兒都要搭進去。
“那你把我的瓶子還給我！”
“你做夢呢！”小亮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他手里勾著兩條粗繩子，身后還跟了一對年輕男女。
“來了。”那個年輕男子望向不遠十米處的門口，輕聲道：“小艾，你先進去，不要擔心。”
他身邊的年輕女子很漂亮，五官精致，她搖搖頭：“去城里就好了，你答應我今天過后我們就去城里吧，好不好。”
男子摸摸她的頭：“乖，先進去。”
“你答應我。”
周胖子翻了個白眼，嘀咕：“女人就是麻煩。”
“你什么意思？關你什么事！”年輕女人頓時發怒，糾起細細的眉頭，很是不悅。
林九齡連忙搗了一下周胖子，笑道：“沒事，他就單身狗嫉妒呢。”
“行了行了，趕緊給這兩人捆上。小艾，你先進去，事情解決了再說。小峰，和我一起去看看這群怪物到底想要什么東西。”
“兩個流浪漢有什么好捆的，浪費繩子。”
小亮嘀咕，提著繩子就朝二人走。
“九齡，咋辦？”周胖子問道。
他聽見這群人說繩子是正府發的，既然如此，絕非普通簡單的一根粗麻繩。
“小艾。”李大哥喚道。
二人還沒商討好究竟是要溜還是留在這里把四十元錢拿到手，就見李大叔喚了一聲小艾，緊接著幾根綠色的藤曼就從小艾的手中冒出。
這些藤曼如滑溜的水蛇一般，表面一層薄膜，十分光滑。只眨眼間就順著地面朝二人撲來。
“呃，出手嗎？”周胖子往后退了一步。
“不吧，我們沒異能啊。”林九齡貪心那四十元錢：“這地兒找不出第二個垃圾場能賣塑料瓶了，我們堅持住。”
周胖子尋思著不偷不搶也只能用塑料瓶賣錢了，況且他們本就清清白白的。
二人如憨子般，就這么直愣愣地站那，任由藤曼往渾身上下為所欲為地捆了一圈。
“這…”小亮猶豫地看著二人，問：“李大哥，這還用繩子嗎？”
李大哥嘶了一下，又盯向門口：“用！”
兩個看不清臉蛋、分不清性別、看不出年齡的流浪漢可憐兮兮，他們本就流浪至此，如今辛辛苦苦撿了瓶子還要被抓起來。
小亮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他看著二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嘆息：“你們放心，回頭我一定給李大哥說一聲。”
他說完并沒有得到回饋，訝然抬頭，見兩個可憐兮兮的流浪漢正睜大眼睛看向門口對峙的兩撥人。
“你們李大哥太牛了，能打這么多人嗎。”女流浪漢驚訝。
小亮點頭笑，周邊的人都響應正府號令進城去了，就他們還堅守在這里，沒有離開。原因在于李大哥和峰哥的異能都很強，每次都能保護整個垃圾場的安全。
他順著兩個流浪漢的眼神看去，頓時他心頭猛地一驚，此次變異生物的規模太驚人，絕對是從未見過。
門口站滿了各類人、動物，奇形怪狀的東西，人頭攢動，各類異能凝聚的武器各類各樣，畢生未見。甚至垃圾場周邊的墻壁上都爬滿了生物。
“牛逼啊。”
小亮聽到這兩個流浪漢感嘆。
他渾身顫抖，看向孤身的李大哥和峰哥，心里只有兩個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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