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鎮(zhèn)經(jīng)歷了一個又是難以忘記的整整一日,順便帶著些傷勢的顧泯星夜兼程,又回到了五羊城。
只是一回到這個地方,沒有多費(fèi)心思,便在城中找到了白粥的落腳點(diǎn)。
是一座小院子,很是古樸,不怎么寬敞,但是頗有些安靜的意味,踏入院子里,看到白粥在屋檐下翻看一本泛黃書籍,顧泯有些疲倦的說道:“怎么樣,情況如何?”
白粥頭也沒抬,有些失望的說道:“情況很不好,那棵楓樹不在那個女子門前。”
這一句話,便足以宣告他們這一趟是白來了。
顧泯一怔,很快便走到屋檐下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然后說道:“找到蹤跡了嗎?”
白粥合上書,然后搖頭,眉間能夠看到失落。
顧泯沒有說話,這個時候說什么都不太合適,畢竟這棵楓樹承載著白粥的希望,現(xiàn)在希望破滅了,不管是誰,心情肯定都不好,沒必要去火上添油。
“那個姑娘怎么樣了?”
白粥看向顧泯,有些淡然的問道。
顧泯搖頭道:“運(yùn)氣很不好,差點(diǎn)就沒命了。”
說完這句話,顧泯開始講述之前的經(jīng)歷,從邋遢道士講起,一直到那個黑衣男人,最后到兩位劍道宗師,都沒有隱瞞,而且顧泯也沒有覺得有什么好隱瞞的。
白粥若有所思的說道:“梁拾遺?劍挑女子劍仙。”
顧泯不言不語。
白粥繼續(xù)說道:“既然相邀,那是多好的機(jī)會,為何不去?我這邊真讓你放不下心來?”
顧泯說道:“答應(yīng)了的事情,總要去做了,不然自己這關(guān)都過不去,即便是有一百個劍道宗師排著隊(duì)要教我練劍,有什么用?”
白粥挑眉,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還真不是什么客套說辭,算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大實(shí)話。作為劍修,沒有什么比一顆劍心更重要了。
“我開始有點(diǎn)明白為什么你能夠壓著梁照這個庚辛劍主了。”
面對白粥的夸贊,顧泯倒也沒有如何如何激動,只是隨口問道:“接下來怎么說,是留著再找一找,還是去別的有可能找到的地方?”
白粥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找不到就是沒了緣分,那就算了,強(qiáng)求不來,先生的愿望,我們這些后人可以替他做。”
顧泯有些意外,“說放棄就放棄?”
白粥也有些意外,她問道:“那要是換做你,你會怎么辦?”
顧泯看向她,這段時間兩個年齡相近的男女走了一路,除去談及那些故事和各自不知道經(jīng)歷之外,其實(shí)說得最多的,還是各自對某些問題的看法,好像是真要在對方身上得到些什么答案來印證一般。
顧泯說道:“若是對我極為重要,我不會放手,我會‘強(qiáng)求’到最后一刻,決不放棄。”
白粥挑眉,知道顧泯還沒說話。
“同樣道理,想要留住的,我一定會盡力留住。”
顧泯眼神堅(jiān)定。
白粥微笑道:“還好你沒有做到一任君主,要不然說不定會怎么樣,太過執(zhí)著,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顧泯臉色有些黯然。
白粥補(bǔ)充道:“當(dāng)然也不見得是什么壞事。”
顧泯不說話。
白粥也知道顧泯不是這么個說生氣便生氣的性子,站起身來,溫聲道:“好了,該做的事情也算是做了,我想去西海看看,想來你也是如此。”
顧泯還是有些猶豫,“當(dāng)真不找了?”
“你這個人,怎么婆婆媽媽的?比我還像個女人?”
白粥說著話,自顧自的就朝著前面走去,很快便只剩下一個背影。
顧泯一怔,看著這個背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想來想去,看來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于是只能追上。
……
……
距離這邊這座小院,不過是一街之隔,無數(shù)小巷深處,有一棵楓樹,楓樹下,站著一個白衣男人。
寧啟帝。
他仰頭看著一樹紅透的楓葉,手里拿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大寧王朝一統(tǒng)世間的那些年,寧啟帝不知道從各地找了多少寶貝,全部都運(yùn)到了那座皇城里,能被他看中的寶貝,不用說,自然該是世間一流的好東西。
至于后來又能被帶入帝陵的東西,更是其中的精品,再說起最后能被寧啟帝從帝陵里帶出來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了。
他手里的那個瓶子,作用很簡單,那就是裝東西,但有兩個特點(diǎn),一個是能裝的東西特別多,是空間特別大,第二個便是什么東西都能裝。
什么東西都能裝?
包括活人。
世間的空間法器不少,但能夠裝活人的,便很少了。
寧啟帝這個法器,即便是在那些法器里,也是佼佼者。
站在楓樹下,寧啟帝拿著那個瓶子,很明顯便是要取美人淚。
這東西是好東西,必須要個好東西去裝,才能讓它的藥效不至于流失。
但要怎么才能將美人淚從楓樹上取下來,其實(shí)是個大問題,之前寧啟帝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所以才有了幻化的舉動,讓那女子認(rèn)為他是她等了很多年的那個人,可之后很快便被靈楓認(rèn)出來了。
這棵存在很多年的上古靈楓樹,經(jīng)歷了這么歲月,甚至于比寧啟帝活得時間都還要長,即便寧啟帝的境界有這么高,但還是沒能將其騙過。
這一點(diǎn)是寧啟帝沒有想到的,所以才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銜玉,你想要什么,朕都可滿足你,朕要的,你給我便是。”
寧啟帝沒了別的辦法,最后只能講條件。
靈楓樹里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我只想見他一面,就見他一面……”
寧啟帝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但真是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很頭疼,那個上古流傳下來的故事,他也很清楚。
若是故事是真的,那么那個侍衛(wèi)后來便是去修行了,最后不管他成為了什么樣的修行者,但總歸不可能活過萬年。
而修行者死亡之后,連成鬼的機(jī)會都沒有,更不用說是有來世,即便有來世,這萬年時光經(jīng)歷,怎么可能找到呢?
寧啟帝即便是在當(dāng)年,是一國之君,擁有萬里疆域,統(tǒng)率無數(shù)生靈,大概也沒有辦法。
“斯人已逝,不復(fù)當(dāng)年,魂?duì)繅衾@,又能如何?”寧啟帝有些感慨,但并沒有繼續(xù)站在靈楓樹前,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隨著他前行,那棵楓樹開始急速變小,最后竟然是落到了那個瓶子里。
變得很小的楓樹,在瓶子里,就像是一顆野草大小,但是卻依然紅得耀眼,寧啟帝竟然是看也不看,來到小巷口,站在這里等候的朱厭和赤發(fā),依然恭敬。
赤發(fā)問道:“陛下,如何了?”
寧啟帝無奈一笑,“沒有辦法,不過朕不算急。”
赤發(fā)緘默,不再多言。
雖說此刻大寧王朝不再,但寧啟帝還是寧啟帝,他們還是他們,君臣之間的東西,當(dāng)恪守便要恪守。
倒是朱厭問道:“陛下我們之后要去何處?”
其實(shí)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朱厭便已經(jīng)有了答案,就是想聽著從寧啟皇帝嘴里說出來。
寧啟帝溫聲道:“還沒想好。”
朱厭只好說道:“據(jù)說西海之后會有兩個人族劍修的一戰(zhàn),陛下不去看看?順便也看看如今這些修行者,到底是什么光景。”
寧啟帝搖頭道:“一場早已經(jīng)注定勝負(fù)的比劍,沒什么好看的,至于如今修行者到底是個什么光景,也不用細(xì)看,如今的修行者沒有百年后的好看,好似田間老農(nóng)地里的莊稼,已經(jīng)成熟的,差強(qiáng)人意,反倒是那些苗子,長勢不錯,讓人期待成熟后的光景。”
朱厭一驚,知道寧啟帝話外的意思,于是點(diǎn)頭道:“臣知曉了。”
寧啟帝微笑道:“此間少年,別的不必多看,看看身上有大寧鮮血的那個足以。”
這話是自言自語說的,根本就沒有想要人回答,因此說完之后,寧啟帝便要離去,兩個人對視一眼,很快跟上。
寧啟帝沿著長街而行,緩慢走過,最后在城門處,正好和要離開五羊城的白粥顧泯二人相遇。
寧啟帝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緩行之時,看著顧泯,臉色平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顧泯也是心有所感,扭頭之后,看向?qū)巻⒌廴恕?br />
只是和寧啟帝不同,顧泯此刻轉(zhuǎn)頭看他,便只能看到模糊身影,并不能看到真正面容。
就好像是霧里看花,如何看得真切?
顧泯停下腳步,看著那三道模糊人影離去,然后皺起眉頭。
白粥有所感,轉(zhuǎn)頭問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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