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塵的眼眸一點點睜大，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顏若。

    最后，他終于忍不住了，“我對于別人來說也是一道光？”

    在看見顏若點頭的那一瞬間，容塵笑了，眼里也什么東西在釋懷。

    接下來，他靜靜的給顏若綰了一個很漂亮的發髻，然后只為她插了一根發簪。

    ——是他親手做的那根。

    幾十年過去了，發簪的樣式已經過失，可發簪已經被珍藏得很好，插在他的小姑娘頭上依舊是最好看的。

    如果顏若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會反駁一句，“什么小姑娘，明明都已經是老太婆了”。

    可在他心里，面前那個永遠是需要他寵著的小姑娘。

    想到這里，容塵自己就笑了。

    “我累了，我想回床上躺一會，你扶我過去好不好？”

    在容塵說這句話的時候，顏若的心尖顫了顫。

    “好。”她的聲音哽咽了。

    容塵剛剛躺下，他抓著顏若的手，“今天我應該不用繼續喝藥了吧？這幾年的藥太苦了，一點都不好喝。一直想對你說，這藥要加點黃連才會甜……”

    容塵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聽到這里，顏若的淚水一下子就流淌出來了。

    原來，容塵早就知道當年她讓人送去的湯藥是加多了黃連的。

    別哭……我會心疼。

    容塵想抬手替顏若擦去眼淚，可他的手抬到一半，就重重的垂落了。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天也好像更冷了一些。

    -

    容塵的喪事是顏若辦的，來參加喪禮的人或熟悉或陌生。

    就比如說，眼前這個趴在容塵棺木旁哭的晉王，她是認識的。

    晉王就是曾經的八皇子。

    顏若為什么對他印象深刻呢？

    當然是因為當年大婚的時候，來往賓客眾多，送的禮物也是各種奇珍異寶。偏生這晉王劍走偏鋒，送了一份不一樣的禮物——一箱書。

    半箱圣賢書，半箱未做的功課。

    后來顏若發現這一份賀禮的時候，都呆了。

    倒是容塵臉上沒有任何意外，反倒淡聲說了句：“看來，出征的那四年，他當真是每天都在盼著我能活著回來。”

    回憶與現實交錯著，讓顏若不由有些恍惚。

    此時，晉王趴在棺木旁，一邊哭一邊還叫嚷著：“容塵，你在黃泉路上走得慢些。我下輩子還要和你做兄弟，下輩子還要你幫我做功課……”

    原本不知道該說什么的顏若，這個時候就更說不出話了。

    她靜默著，心想：鏡妖說過，新的世界要遇見故人概率太小，可那么小的概率都遇上了。他們的緣分，應當不會這么短吧？

    容塵，希望我們還會有下一次的相見。

    在容塵要下葬的那一天早上，婢女遲遲沒見到顏若起身，進去一看就發現顏若躺在床上已經沒了氣息。

    她的面色安詳，若不是身軀早已冰冷，大家或許以為她只是陷入了沉睡而已。

    ……

    魏王夫婦離世的消息傳回京都，皇帝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終究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又繼續拿起了奏折。

    一刻鐘后，瞧著手里的朱砂筆晃個不停，他喃喃自語道：“果然是人老了，手都拿不穩筆了。”

    八年后的某天，容明燁突然趴在桌案上沒了氣息，被人發現的時候，他手上還拿著一支朱砂筆，下面壓著一份批注到一半奏折……

    容明燁做了一世明君，偏生后宮無人，更無子嗣。

    不過，他早已選定帝王人選，早就立下遺詔傳位晉王長孫容昭。

    故人老去，嬰孩降世，東臨王朝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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