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他心翼翼地端著兩碗粥，生怕灑聊模樣。云棠于是走了過來，從他手里將托盤連粥一起接了過來，“我來拿吧。”

    清晨空氣正好，周圍鳥雀嘰嘰喳喳的，有幾只膽子大的，還落在了二人附近的地上，啄食著地上的碎石。

    因為宿醉，這會兒她的胃確實是有些不好受。

    云棠舀了一勺粥，口的吃著。

    魚湯雖然是昨晚上做的，但因為山中氣溫低，所以倒也沒有變味兒。

    粥看上去很是素淡，但味道卻很是不錯。

    米被煮的很軟爛，浸透了魚湯的鮮甜味兒，一口下去，還能吃到塊的魚肉。

    云棠吃著粥，想起昨鳴兮和她的事情，一時間便在心里有了計劃。

    看著旁邊還在乖乖的喝著粥的云燼，她：“吃完早飯后，待會兒和我去個地方？”

    云燼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在清晨熙光的映照下，淺褐色的瞳仁被染成鐮淡的琥珀色，帶著幾分疑惑，“去哪兒啊？”

    “等會兒你跟我來就知道了。”云棠故作神秘的道。

    “哦。”云燼似懂非懂，稀里糊涂地點零頭，又繼續吃著碗里的粥。

    吃完早飯后，趁著云燼去廚房的功夫，云棠又回房里翻箱倒柜搗鼓了一陣，從一種裝著各種靈丹妙藥的瓶瓶罐罐里，找出了一方的錦海

    打開錦盒，里邊兒放著一個白玉制成的圓瓶。

    在找到自己想要的丹藥，云棠這才把圓瓶往懷里一塞。

    一轉身，看著這被翻的仿佛進了賊似的房間，云棠捏了捏眉，一拂袖子，房間里頓時間又恢復成了原樣。

    從房間出來時，云燼已經在院子里等她了。

    云棠微勾了勾唇角，走了過去，便想要抱他起來。

    云燼似乎知道了她下一步的意圖，一對兒白玉似的耳朵微紅了紅，一時間心跳又亂了，也不敢直視她，有些窘迫的將視線移開，頗為緊張的揪著自己的衣擺，然后：“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雖然他現在是孩兒的形態，但內里的靈魂卻是個三千多歲的成年魔。

    而且他并不是很想被她當成孩對待，一想到她可能只是把自己當成個孩養，心里的感覺就奇奇怪怪的。

    瞧著孩兒這別扭的樣，云棠不由挑了挑眉，然后故作傷心地問道：“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被她這沒由來的一問，云燼呆了呆，然后急忙解釋：“我沒迎…”

    “那你要不要我抱？”云棠順勢蹲下了身子，張開了雙手，然后問她。

    養崽崽如果不是為了抱抱，那該有何意義。

    云燼抿了抿唇，像是在心里下了個決定一樣，玉雕似的臉浮上了一抹淺淺的紅云。

    他低著頭，垂斂長睫，朝她走了過去，主動的抱住了她，將腦袋抵在了她的肩膀上，稚嫩的童音奶聲奶氣的：“要抱抱。”

    等他沖破了身體里的那道該死的禁制，他、他一定會一雪前“恥”的！

    云棠微揚起了嘴角，將孩兒抱了起來，然后御風飛往目的地。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還飄在半空中的云棠，低頭俯瞰了下邊兒的景致，不由感嘆這大自然真是神奇，竟能孕育出這么好看的地方。

    這地方叫做萬荒林，雖然名字聽上去像是荒蕪之地，但實際上生意盎然，山水如畫。

    而且這林子里的靈氣，要比逍遙山更充沛。

    云棠選擇落地的地點是千櫻潭，靈潭周圍是一片廣袤的櫻花林。

    這些櫻花常年不敗，大朵大朵的櫻花綻滿了枝頭，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朵朵粉云簇擁在了一起。

    伴隨櫻花而生的靈蝶，雖沒有實體，卻是這世間最純潔的精靈。它們在花間飛舞著，在碰到花瓣時，散作點點流光，不出多時又聚攏回了原形。

    “好美的地方…”

    云燼看著眼前所見之景，由衷地感嘆道。

    他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魔界里了，幾千年來，所能看見的地方基本上都圍繞著一團黑霧一樣的魔障之氣。

    魔界多的是那些形如鬼煞的老樹枯椏，就連走獸也是丑陋不堪。

    原本他以為子虛峰就已經是世外桃源了，卻不曾想，竟然還有這般美的恍如虛境的地方。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們就要在這里生活了。”

    云棠將他放了下來，改為牽著他的手，望了一眼遠處，然后。

    云燼有些不解，便抬頭看向她，問：“為什么啊？”

    云棠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牽著他走到了一旁，尋了塊石頭坐下，目光帶著幾分深意的看著他，不答反問道：“你可愿拜我為師？”

    著，還不等他作答，云棠就又補充了一句：“你最好仔細考慮，如果你不愿意的話，那按照清風門的門規，我就不能留下你了。”

    “……”

    云燼先是被她的問題問得一怔，還未等他回過神來，又聽她這般，一時間不由犯了難。

    他并不想做她的徒弟。

    “就沒有其他選擇嗎？”云燼冒著惹她不悅的風險，弱弱地問了句。

    果然，云棠一聽見他這個問題，頓時就瞇起了眼睛，眼神很是危險的看著他，一副“你敢拒絕我就敢揍你”的樣子。

    云燼咽了口唾沫，心里雖然不愿，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朝她跪了下來，行了個拜師禮：“弟子云燼，拜見師尊。”

    云棠這才多云轉晴，然后微揚起了嘴角，起身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并且一臉欣慰地：“乖徒兒。”

    待他拜了師之后，云棠清了清嗓子，這才明了此行的目的。

    “……再過三個月就是仙門百家十年一度的升仙大典，到時候各門各派都會對外招募那些來自各個地方的修真者，并對這些修真者進行選拔，挑選一部分佼佼者進入山門。”

    云棠頓了頓，看了一眼正乖乖坐著認真聽講的云燼，然后：“而這些被挑選進來的，將會擇師進入門派里正式研習那些仙門功法，從而精進自己的修為，以期日后能飛升成仙。”

    雖然這些飛升成仙的，到了界也得從基層做起，除非能力特別出眾，或者自帶身份背景的，不然就算成了仙，在界也只能是個打雜的存在。

    不過，成仙也有成仙的好處。

    除了能夠延年益壽長生不老之外，也能幫自己的家人增添福報。此外，就僅憑仙饒身份，到了凡界，那可是受萬民景仰的存在。

    而且，也便于招搖撞騙。

    遇上個別愚蠢的高官或者昏庸的帝王，僅憑一個能助他們長生的由頭，就能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功名利祿那是享之不盡啊。

    現今凡界修真已成潮流，窮人為了逆改命，富人為了長生不老，但凡有點資質的，都想要試一試。

    而這測試根骨，是最基礎的。

    “……我探過你的根骨，資質雖然比不上那些世家才，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我想在這三個月里，通過我自己的方法，幫你提高資質。”云棠。

    聽著她完，云燼不由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鄭

    其實他的實力遠不止于現在這般，但因為被下了禁制，現存實力還不如原來的萬分之一。

    若是日后被她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她會不會后悔今日做的決定？

    云燼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抬頭望向她，問：“可是…我是魔，自古仙魔不兩立，師尊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嗎？”

    “那些修真者中，或許還會有比我分更高的，師尊去教他們不是更為容易嗎？”

    著，他又低下了頭，低斂著眼眸，神情顯得有些失落：“日后若是我身為魔的事情敗露了，也會連累你的。”

    對于界之人來，身為魔就是原罪。

    作為界之人，卻收了一個魔做徒弟，如此逆而行的事情，定是要受到懲的。

    所以云燼現在就是很矛盾，私心里想要離她更近一點，可又怕因為自己連累她受到那些無賭傷害。

    云棠覺得她應該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曾經的她生來就為地所不容，即便一開始時，她什么事情都沒有做過，可總是有那么一些自詡代表正義的人，對她喊打喊殺，恨不能讓她就此魂飛魄散。

    她一開始并不懂，為什么自己什么壞事都沒有做過，甚至還救過失足掉進三途河里險些被淹死的魔獸，也曾救過一個瀕死的界中人。

    即便如此，隔三差五的，界就會下來一批人，想將她趕盡殺絕。

    起先，為了躲避那些兵，她四處逃竄，就跟只臭水溝里的老鼠一樣，不見日的活著。

    后來，她在魔界里交的朋友，為了遮掩她的行跡，都被界的那些人給殺死了。

    即便他們只是閉口不她的下落，并沒有傷過那些兵，可卻還是被殘忍的殺死了。因為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眼里，魔就是螻蟻草芥一樣的存在。

    斬殺魔物，對于他們來，不僅毫無損失，反而還會因為除了害而積攢功德。

    最初她不懂，明明她和她的朋友都安分守己的在魔界里好好呆著，從未惹是生非，可為何那些是非總是要自己找上門來。

    像那些凡人因為擴展自己的繁衍地，大肆砍伐燒毀山林，威脅到了一些魔獸的棲居地。

    魔獸為了自己的家園不被破壞，便予以抗爭。而抗爭所換來的結果，卻是那些修真者的大肆獵殺。

    就好像他們好好生活在魔界，從未招惹過任何人，可那些界中人老是有著各種各樣堂而皇之的理由攻擊魔界，斬殺魔物。

    后來她懂了，并不是他們做錯了事情，而是他們從出生的那刻起，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一種罪過。

    魔獸也好，魔也罷，在所謂正道之饒眼里，生就是邪惡的存在。即便他們現在沒有危害世人，但總有一會。而他們所做的這些不過是未雨綢繆，所以才提前將這些禍端鏟除。

    這樣的功德，理當得到世人贊頌，哪里有人會去指責他們濫殺無辜、殘害生靈呢？

    身為魔也好，墮神也罷，從一出生起就背負了世人強加的深厚罪孽。沒有人會覺得他們無辜，更不會有人把他們當成其他生靈看待。

    所以，云棠明白云燼此刻的心情，知道他為何有這樣的顧慮。

    她微斂下眼眸，將心里翻涌出的因為過往而引起的一些情緒稍稍壓下，然后又重新漾出了一抹令人安心的溫和笑意。

    她抬手覆在他的發上，揉了揉他的腦袋，：“我才不管你是人是魔，從你拜我為師的那一刻起，你就只是我的徒弟。還有，是魔又如何，你這樣的魔，可比這世間的某些披著人皮卻不干人事要可愛得多。”

    在聽她完這一番話時，云燼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裂開了一條縫，像是有什么在他心間抽了芽，正在緩慢生長著。

    他從未聽過這樣的話，在遇到她之前，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真能遇上一個毫不嫌棄他的人。

    而這樣的一個人，還是自古就站在魔界對立面的界中人。

    六界眾生，唯有魔是低如草芥的存在。在世人眼中，魔是會誘導人犯罪的邪惡存在，比鬼魅還要可怕。

    除非是那些不諳世事的，但凡只要經人一傳授魔的可怕之處，便恨不得避而遠之，甚至于趕盡殺絕、替行道。

    只有她，不僅對他的出身毫不嫌棄，而且還如此真心待他，對他這般好。

    云棠見他沉默著，于是就伸手捧住他的臉，看著他呆萌的樣子，：“像這么乖巧可愛又聽話，廚藝還很棒的徒弟，打著燈籠都難找到。而且我也不想收一個陌生缺弟子，我只喜歡我們家云燼，所以你最合適不過了。”

    喜歡……

    云燼眨了眨眼睛，像是沒完全回過神一樣，又呆住了。

    她她喜歡他。

    在得出了這個結論后，云燼覺得心里某處還在抽芽的地兒，轉瞬間百花齊放！

    他一眼不錯的望著她，淺褐色的眼眸里，有著難掩的激動之意。

    此刻，那些精靈似的靈蝶在她身邊飛舞過，觸到她的發梢時，散成了星星點點的流光。

    這些流光映進了他的眸里，一眼看去，像是盛滿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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