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耀能看出別人的話是真是假，誰也騙不了穆天耀的眼睛。

    穆天耀不說這句話，陳三金的心里或許還有幾分安慰，可他把說出來，陳三金就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內(nèi)疚，急火攻心終于吐出了一口血來。

    桃小妖上前一步拿出了一顆藥丸：“吃了吧！”

    那是葉流光給我們配置的療傷藥，本來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剛才桃小妖收走了陳三金身上所有的東西，現(xiàn)在他身上除了衣服大概也就剩下點零錢了。

    陳三金看向桃小妖時，已經(jīng)紅了眼圈，他沒接桃小妖手里傷藥，掩面從屋里沖了出去，沖出了異調(diào)局，消失在了夜色當(dāng)中。

    陳三金從山莊里下來，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幾次跟頭，才連滾帶爬到了山腳，等到陳三金再次看向山頂?shù)漠愓{(diào)局時，他唯一能感到的就是，曾經(jīng)讓他拼死守護的異調(diào)局，變得那樣遙遠，那里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

    喪家之犬！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詞了。

    從異調(diào)局里出來的陳三金，一直站在山下看著燈火微昏的異調(diào)局。他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做什么了？

    陳三金還在茫然之間，洪子安卻從他身后走了出來：“可惜啊！異調(diào)局還沒到如日中天的程度，就已經(jīng)是日薄西山了。不對，應(yīng)該說是，快要成為歷史了。”

    陳三金轉(zhuǎn)過頭去紅著雙眼道：“你在嘲笑我么？”

    “沒有！”洪子安搖頭道：“我很忙，沒有時間做那些無聊的事情。憶楠，讓我來告訴你，謝謝你。”

    陳三金垂在身邊手微微顫抖了起來，臉上卻沉靜如水的說道：“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洪子安攤手道：“這就是全部啊！”

    “我不信！”陳三金終于爆發(fā)了：“讓憶楠來見我。”

    洪子安搖頭道：“憶楠，來與不來都一樣……”

    “是不是你在搗鬼！”陳三金上前一步抓向了洪子安的衣領(lǐng)，后者輕描淡寫的推開了陳三金的手掌。

    洪子安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公子了，他成了魔徒，能夠躋身頂尖高手之列的魔徒，這就是魔徒之威。

    陳三金被洪子安推開之后，再次撲了上去，這一回洪子安沒有留手，雙掌稍一交錯，便發(fā)出了七八道掌影，僅僅一個照面就把陳三金打出了幾米開外，陳三金連著往起爬了兩次，都沒能站起身來。

    洪子安轉(zhuǎn)身要走時，陳三金嘶啞著聲音喊道：“洪子安，你給我等著，我跟你不死不休。”

    “你這是何苦呢？”洪子安轉(zhuǎn)身之間，羅憶楠也出現(xiàn)在了洪子安的身邊：“三金，子安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我們不會再有什么交集。”

    “為什么？”陳三金緊盯著羅憶楠說出了三個字。

    羅憶楠指向了洪子安：“你看到他了么？他為了我可以成為魔徒，你能做到么？你做不到的。這一次，你出賣陳野，已經(jīng)讓你心里出現(xiàn)了陰影。你的人已經(jīng)廢了，回去吧！好好當(dāng)你的公子哥兒。”

    “羅憶楠！”陳三金的已經(jīng)把牙給咬出了血來。

    羅憶楠卻慢悠悠的說道：“其實，你應(yīng)該明白的，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無論你在江湖，還是在官場。我們都不可能走在一起。這次，我來找你。就是為了最后利用你一次，僅此而已。”

    羅憶楠把話說完就頭也不回揚長而去，甚至沒有再去看陳三金一眼。

    直到她走進了附近樹林，才回頭看向了陳三金。

    陳三金這一次沒有去喊羅憶楠，他一直等到看不見羅憶楠的身影，才把臉埋進土里放聲大哭。

    遠處，偷看著陳三金的羅憶楠也忍不住流下來淚來。洪子安低聲道：“既然這么不舍，又為什么要這樣傷他。他愛你！”

    洪子安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在你心里比不上陳三金。我的優(yōu)勢，在他面前蕩然無存，或許這就是愛情。你不會，因為我成為魔徒就愛上我，也不會因為陳三金無所改變，就將他從心里抹去。你這么做究竟為了什么？”

    羅憶楠道：“為了讓他遠離江湖，遠離陳野。江湖很快就會掀起一場風(fēng)暴，風(fēng)暴的中心就是陳野。跟著他的人都會粉身碎骨。我只是想讓陳三金活下來。”

    洪子安沉聲道：“你就沒想過陳野可能會破局而出嗎？”

    羅憶楠搖頭道：“至少，我現(xiàn)在沒看出陳野有破局的可能性，針對他的人太多，他卻太弱小。如果，異調(diào)局的實力能再強十倍，或許還有一絲勝算。可現(xiàn)在……”

    羅憶楠搖頭道：“強如肖夢城都要躲到海外避禍，陳野手里的力量還不及魔徒十分之一，異調(diào)局別想度過難關(guān)。陳野拿不出白燈，或許還能多活一段時間，白燈出世就是陳野的死期。可笑，他還在拼命的尋找白燈。三金留下來就只能是給陳野陪葬。”

    洪子安搖頭道：“可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雖然保住了陳三金的命，卻等于是毀了陳三金。你打破了他的原則，甚至擊碎了他的信仰。他活下來也不是原來的陳三金了。”

    “至少他活著。”羅憶楠深吸了一口氣道：“走吧！我們這次伸手去拉陳三金，已經(jīng)是在某種程度上破壞了上面的計劃。回去之后還得想想怎么跟上面解釋。”

    洪子安長嘆了一聲才跟著羅憶楠消失在了樹林當(dāng)中，他們兩個剛走不久，就有人出現(xiàn)在了陳三金面前：“站起來，跟我走！”

    陳三金面前抬頭看向了對方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對方好似刀削般的臉上帶著幾分鐵青色的胡須，身后背著一支三角形鹿皮袋子。里面像是放在某種奇形兵器。

    陳三金強忍眼淚：“你是誰？”

    “項開！”對方沉聲道：“十五年前，他們叫我地先生。如果，你想一雪前恥，或者是補救你犯下錯誤，就站起來跟我走。如果，你想像那個女人說的那樣，當(dāng)一輩子公子哥，那你就繼續(xù)哭，哭夠了，站起來洗把臉，回家去。忘掉異調(diào)局里的一切，繼續(xù)好好享受你的生活。”

    陳三金掙扎了幾次都沒站起身來，項開卻轉(zhuǎn)身往異調(diào)局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我不會等你太久，我從來沒有等人的習(xí)慣，對你已經(jīng)是破例了。”

    項開說完大步走向了遠處，陳三金掙扎著站了起來，一路跌跌撞撞的跟在了項開的身后，走上幾步就摔倒在地，再滿身是土的爬起來追著項開一路遠去。

    陳三金一直咬著牙跟著項開，他不知道自己會走到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項開會帶他去做什么。他跟著項開，只是因為項開的話給了他希望，活下去，走下去的希望。

    那個時候，林妍就站在距離陳三金不遠地方，等于是看著他跟項開離去。她幾次想要喊住陳三金，卻又強行忍了下來。他不知道，項開是什么人，但是，她推算出讓陳三金跟著項開離去，或許是最好的結(jié)果。

    我派桃小妖暗中看護陳三金之后，自己又往關(guān)押無恨燈的院子里走了過去。這一次，我走得很慢，幾百米的路，就像是沒有盡頭，怎么走都覺得那么遠。

    路在腳下，路就是江湖，你不知道誰能陪著你走完這條路，跟不知道一路上會有多少人離開。

    我和陳三金相識之后，幾次并肩作戰(zhàn)，又幾次出生入死，早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成了兄弟。

    我攆走了陳三金，可我還記得，我在江北客棧要攆他離開時，他失聲痛哭的樣子。他的做法，我或許能理解，可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心顏走在我身后低聲道：“陳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guī)缀跏菦]有意識的回應(yīng)了一句：“什么？”

    心顏道：“人是不是應(yīng)該特別看重自己所受的傷害？”

    “什么意思？”我轉(zhuǎn)頭看向了心顏。后者說道：“我是說，如果有人傷害了你，而你也想要原諒了他，可是等你想起那種傷害時，你又會疏遠他，拒絕他。說到底，你的疏遠和拒絕，并不是因為他做的不好，而是因為你太在意自己受到傷害？”

    我笑道：“你什么時候變得哲學(xué)了？”

    “這不是哲學(xué)，而是有感而發(fā)。”心顏道：“你們一直在分析無恨燈的心理，可我始終沒有弄清一件事，那就是當(dāng)年陳白燈因為什么傷了商無恨的心，才讓她拼命的想要報復(fù)商無恨。是因為陳白燈移情別戀？可是，陳白燈與商無恨之間真的有情么？或者說，真有男女之情么？”

    我聽到這里停下來，轉(zhuǎn)頭看向了心顏：“你想說什么？”

    心顏看向我道：“我想說的是，我沒弄明白，商無恨和陳白燈之間的關(guān)系。他們是夫妻，是情侶，還是朋友，還是異性兄弟？”

    我還是沒弄清楚心顏的意思，那個時候，我想的是，或許是心顏覺得我因為陳三金事情心情不好，在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奶卻忽然接口道：“心顏說的對啊！我們忘了件大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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