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走到德叔房間的門口。
德叔住的房間一直都是西北角的那一間,這么多年從未變過。
她轉過身,看向顏沛的房間的方向。
兩個房間有些距離,幾乎需要穿過整條回廊。
她想著在德叔進顏家后幾十個年頭,他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地走過這條回廊然后去到顏沛的房間,但是現在,那個房間里再也沒有人需要他駐足了。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伸手敲門。
德叔過來開門,見是她,也有些驚訝:“大小姐,您這么早就回來了。”
“嗯,德叔,我們進去說。”
德叔房間很整潔,除了一張桌椅就沒有別的。
“德叔,一直都沒有問你,為什么不娶個妻子?”
德叔愣了一下,眼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先前也有找過的,但是后來都沒有談成,再后來年齡大了也沒那個心思了。”
“德叔明明就正當年。”
德叔的年齡和顏如恪的年齡是差不多的,這個年紀的男人,斷不可能說老的。
德叔咳了一聲:“大小姐怎么會突然提起這些事……”
“德叔……當年是為什么來的顏家?”顏舜華問。
德叔抿了抿唇,似乎并不太愿意去提過去:“我沒了家人,是顏老把我帶回了顏家。”
顏舜華也不再勉強他。
德叔的身世,本就是一個顏家的禁忌話題。
“德叔,等一切塵埃落地之后,你找個人結婚吧,我可以親自給你做紅娘。”
即便是沒有正式的入族譜,但在顏舜華眼里德叔和真正的顏家人沒有區別。
有時候她也在想,為什么同樣是養子,顏沛給顏如恪給改名換姓,而德叔卻不同。
難道就只是因為顏如恪的親生父親和他是戰友,有過命之交?
她的爺爺,真是給她留了太多太多的疑問。
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她聰明絕頂,自視甚高,沒想到這一開局就是身不由己。
德叔看著她,開口答應:“好。”
“明天的葬禮流程有哪些需要特別注意的。”
德叔搖頭:“除了其中幾位貴客沒有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葬禮本就是開給別人看的,大小姐已經給顏老守過靈,不用負擔太重。”
顏舜華點頭:“帝城顧家是誰來?”
“顧二少的大伯顧彥朗。”
“當年為什么顧言玦一家要從帝城遷居到云城?”
德叔看著她,忽然笑了:“當初顏老說帝城太遠了,不同意大小姐以后去帝城生活,因為擔心顧二少爺做上門女婿,所以就舉家搬過來了。”
顏舜華有些無語。
德叔又開口:“總之他們對外是這么說的,至于還有什么其他原因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顏舜華正欲離開。
“大小姐,”德叔又將她叫住:“顏老生前無論是做過什么決定,大小姐都是他想要保護的那個人。”
顏舜華轉頭看他:“那死后呢?”
德叔站在遠處微微低下頭:“大小姐一定要保重。”
顏舜華忽然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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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園晚餐的氛圍一如既往。
因為第二天就是顏沛的葬禮,按照顏家的規矩,所有的親戚都需要在前夜聚在一起吃晚飯的。
顏家的宗親原本都住在闕園內的另外一幢別墅,今晚上都特意到了主廳吃飯。
因為是顏家人的晚餐,所以季禾和季飛星都選擇了回避。
餐廳內。
顏沛的主位空懸,顏舜華依然坐在右側,顏如恪坐左側。
顏家其他宗親依次順位而坐。
霍薇見人差不多了,直接吩咐了廚房上菜。
傭人才剛剛將菜擺上桌。
顧言玦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他自然地走到顏舜華身邊的空位拉開凳子。
顏舜華轉頭看他:“不是和季禾他們一塊兒吃嗎?”
顏家人葬禮前的晚餐,本來是安排他和季禾季飛星一塊兒吃的。
顧言玦漫不經心的坐下:“我就喜歡人多吃飯。”
坐在斜對面地顏千藍突然冷笑:“爺爺才剛走的呢,顏家的飯桌就隨便讓外人登堂入室了。”
顧言玦轉眸看她:“你說誰?”
“這里不姓顏的還有的第二個人嗎?”顏千藍譏諷。
顧言玦左看看右看看:“有啊,你們幾個不是姓冷么?”
“你……”
顏舜科開口:“雖說來著是客,但我們顏氏難得齊聚一堂,顧二少半途插隊,確實有些不合時宜。”
顧言玦看著顏舜科:“我也吃過不少飯,像你們這么趕客的還真是少見,顏家的家教都這么差了?還是說爺爺過世所以某些人開始肆無忌憚了?”
顏舜科面色淡淡:“這無關顏家家教,倒似乎與顧家家教有關,顧二少,我倒是想問問你,你與我們家舜華的婚約已經解除,退婚書也已經給了,你現在坐在這里是什么意思?”
四房也接過話:“對啊,既然都撇清關系了,顧家就算不要臉皮,也別拖我們顏家下水啊。”
五房:“可不是么,我之前去帝城,以為像顧家這種大族,多少還是要點臉面,當初不任婚約的是你們,給退了婚又貼上來的還是你們,怎么當我們老爺子剛過世就當我們顏家沒人了?”
雖然幾房的人皆不喜顏舜華,但是討厭顧言玦也是真的。
當初雖然顏家和顧家結了盟約,但是顧家歸到底還是看不上顏家的,雖同屬世家大族,但是顧家根基在帝城,比遷居到云城的顏家背景要深厚。
當初他們跟著顏沛去帝城,顧家人那一個個清高的眼神他們至今都記得。
因為這個婚約本就是顧徴和顏沛年輕時定下的,后來因為兩人生的都是兒子所以就落到了下一輩。
按照順位,該和顏舜華定親的是顧家的長孫,后面不知道為什么落到了次孫顧言玦的頭上。
所以他們都自然而然覺得是大房看不上顏家,所以才推給了二房的顧言玦。
現在,他們終于找著機會拉踩一下帝城顧家,何樂而不為?
七房看著坐在一塊兒的顧言玦和顏舜華,有些不明所以:“所以那個退婚是鬧著玩兒的?”
六房:“趕緊先吃飯吧,吃完好散伙,我等會兒還有事要處理。”
五房看著六房:“你心急什么?前幾天老爺子尸骨未寒你就想分家,所以現在人家騎到顏家頭上也不關你的事情了是嗎?”
見兩房又要吵起來,霍薇忙打了圓場:“咱們先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不過看著這幾個宗親的臉色,霍薇也不敢讓人給顧言玦添碗筷。
顧言玦坐在位子上,瞪眼看著旁邊顏舜華。
[你就這樣看著我被你們家人這樣欺負?]
顏舜華抿唇,垂眸沉默。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點對他從前那些行為的懲罰,莫名就想晾著他。
她拾起筷子,先提手率先夾了菜。
其他人見她如此動作,再看著對面尚未動筷的顏如恪,一時間神色各異。
見顏舜華故意晾著自己,顧言玦也不惱。
干脆伸手拿過她碗里的勺子,直接舀起一勺清炒豆子吃了起來。
因為還在服喪期,所以顏家的飯桌上也沒什么重油葷腥的菜。
顧言玦向來不怎么喜歡吃素,此刻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顏千藍見他這樣,頓時又有些被惡心到:“一個蘿卜一個坑,果然厚臉皮的舔狗本質也只有舔狗能配。”
顧言玦吞下口中的飯菜,在喝了一口水。
說實話他是沒什么心情和顏千藍這種腦殘周旋。
“你既然這么閑嘴又這么碎,不然我就把你和千術那些破事放網上去,讓他的腦殘粉來和你聊聊?”
顏千藍臉色立刻白了。
顏舜科停下筷子看著顧言玦:“顧言玦,你私自調查我妹妹?”
顧言玦直接笑了:“我可沒這么閑,調查競爭對手只是正常的商業行為,誰叫你妹妹攤上誰不好,偏偏攤上我的競爭對手,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只要一睜眼就有人主動送上千術的八卦?也怪你妹妹太不爭氣,十次消息里就有七八次出現你妹妹的名字,我想不看都難。”
“所以你這是在威脅了?”
“威脅談不上吧,那些料放出去頂多也就是被粉絲扒皮人肉什么的,特別是千術這種女粉還特別多的,反正都是圈內的正常操作,有人都經歷了好幾次,人不還好好的嗎?”顧言玦邊說著邊看了顏舜華一眼。
顏千藍狠狠看著顧言玦,她沒想到這個人竟然可以賤到這種程度!
顏舜華挑眉對上她的目光:“你可別這樣看著我,我現在可是名草有主了,你這種眼神很容易讓人誤會你對我有意思。”
顏千藍憤然而起大聲吼道:“你連千術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我會對你有意思?!你說的什么狗屁夢話?!”
顏千藍這一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顏舜科伸手去拉住她,示意她坐下。
但顏千藍顯然已經被氣急,她甩開顏舜科的手:“不吃了!這種晚餐只會讓人反胃!”
說完直接奔了出去。
顏舜科坐在原位,臉色也無比難看:“顧言玦,你不要以為你手里的那些東西就是所謂的把柄,我妹妹不懂事,我顏舜科可不吃這一套!”
顏舜華終于停了筷子:“重新上一副碗筷吧。”
顧言玦轉頭看她:“你終于想起你旁邊有個大活人了?”
“勺子全沾了你的口水,我不想用。”
“……”
顏舜科終于忍不住質問顏舜華:“所以你讓爺爺給你辦生辰宴,寫退婚書,讓這么多叔伯來作證都是鬧著玩兒的?”
還沒等顏舜華開口,顧言玦先接過話:“什么鬧著玩兒的,離婚還能復婚呢,她給我寫了退婚書我就不能重新倒追了?”
顧言玦轉頭看著餐桌上一干宗親:“剛好這些叔伯在這兒,我也表個態,今天我來這里,都是我個人行為,畢竟要娶老婆的是我顧言玦,不是顧家,各位沒有必要上綱上線的都扯到顧家身上。”
顏舜華在旁聽著,心口忽然波動了一下。
顧言玦繼續開口:“至于,你們上一輩的恩怨,明天我大伯會從帝城過來,不妨有什么冤屈直接找他,說實在話你們也知道我的職業,這么多年都在風尖浪口習慣了,難聽諷刺的話聽得多了,各位叔伯的‘至理名言’我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四房先冷笑:“人人都說顧家有個敗家子,今天我算是見識了。”
顧言玦死豬不怕開水燙:“可不是么,我要不是敗家子,怎么配的上你們家這個敗家女?”
四房瞪眼看他,想說什么又哽在喉中。
顧言玦這人厚臉皮程度已經顯然已經超出了他能反駁的范圍。
“還有,從今以后我可能會一直時不時就在大家面前晃蕩,如果實在看不過眼可以當我是空氣,否則這闕園的圍墻也不夠高,就算大門鎖上了我爬也是可以爬進來的。”
顏舜華瞥他一眼,爬墻?
這人好像忘了自己每次都是鉆狗洞進來的。
此時,先前一言不發的顏如恪終于放下碗筷:“夠了。”
顧言玦轉頭看他,面帶微笑。
“小輩的事情長輩沒必要插手太多,但闕園外墻確實需要好好休整一下。”顏如恪看著顏舜科:“你明天讓人好好仔細檢查一下外墻,有松動的地方及時修補。”
顏舜科皺了皺眉,他其實不太明白顏如恪的意圖,但還是點頭應下。
顏如恪繼續開口:“你父親明天過來我也會跟他說一下,自己的兒子還是管,無論是翻墻還是鉆洞,傳出去都不是什么好聽的行為,建議我會提,但是誰家的人還是歸誰管。”
顧言玦看著顏如恪,從前他來闕園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怎么和顏如恪正面接觸過。
原本以為他在顏家這么多年也僅僅是替老爺子暫時掌家。
但剛剛那番話,其實是在提醒他。
這闕園里里外外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別以為能逃過他的眼睛,必要是他也不會給他留半分面子。
顧言玦雖然笑著,但是眼里已經多了幾分領情:“二叔請便。”
顏舜華放下筷子:“吃飽了嗎?”
顧言玦轉頭看她:“嗯。”
“那走吧。”
說完站起來,顧言玦也跟著起身。
“小華,在服喪期間還要注意自己的言行。”顏如恪開口。
顏舜華轉眸對上他的視線。
而后,她笑了一下,笑得很是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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