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儉找錢文舉要喜錢,態度很明確,不管多少,哪怕一文,只要錢文舉給,他也好意思要。
否則,意難平。
顧詠言則和傅振羽說起了范茗,張口就是:“那臭小子——”
傅振羽打斷:“你不是說她是姑娘家嗎?”
顧詠言一噎,道:“我認識她兩年,和她是好兄弟,喊了兩年的臭小子,一時改不了口。”
好兄弟?鬼使神差的,傅振羽想到自己前世的嫂子說過的一句話,下意識接話:“模范夫妻最后成了好兄弟,其他夫妻則是反目成仇。”
“師父……”
傅振羽回神,趕緊改口:“哦,那什么,沒說你們倆啊,你繼續。”
繼續什么?顧詠言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語言,緩緩敘述起來。
“我娘和范茗她娘是好友,但是兩人差別很大。我娘生個女兒后,才有了大哥和我;范夫人則是連生六子,范茗是她唯一的女兒,還是在四十歲上生的。范家幾位兄長,把唯一的妹妹當姑娘養,寵的厲害。那小子又極為聰慧,我十三歲那年跟著母親去范家做客之際……”
五歲的范茗,已經可以舌戰父親,為自己贏得了和哥哥一樣的權利。
和傅家不一樣的是,范家上下都寵著范茗——你想讀書那就讀,反正范家有名的缺女娃,繼續算男娃好了。且范茗是有資格參加科舉的,范家為了閨女,改了戶籍,給她謊報了一個孿生弟弟。黃籍上,范茗是范家第七子,范家大姑娘則無名。
“世間竟還能有這樣的爹娘!”傅振羽感慨著。
顧詠言感慨的同時,繼續說著自己的辛酸淚:“我和范茗是不打不相識。我文武雙全,一直認為自己是舉世無雙之人——哪知,十三歲的我,打不過十一歲的小孩子。武不極人,我選擇了文斗,結果,輸的更慘。那小子過目不忘,這還不算,她做事極其認真。我能有這樣的好基礎,她功不可沒。”
傅振羽不解地問:“這么優秀的人,你的聲音干嘛這么抖?”
顧詠言一臉唏噓,因道:“你道范家為何讓范茗習武?七歲的范茗就敢帶人打群架,八歲的時候打了知縣的兒子。那小子玩陰的,借著自家春宴,把孤身一人的范茗打掉了牙——還好那會兒她正在換牙。這件事,讓范家幾個哥哥明白了一件事,保護妹妹不能只靠外人,還得讓妹妹擁有自保的能力。”
傅振羽:……
不是,就沒人教這孩子,打架是不對的么?
“我說過,范茗很聰明。她學什么都很厲害,包括拳腳。她無意之中,救了苗族的白姓男子,又學了一身古怪的本領。不過十一歲,任性、霸道、張揚到了幾點。這世上無她做不成的事,只有她不愿意做的事。只因我同她大侄兒切磋時贏了那小子,她就找我打架,為侄兒出氣。”
見顧詠言越說越悲憤,傅振羽少不得提醒他:“你不是很急么?說了這么久,還沒說到你們成為兄弟的地方,這么說下去,我們倆怕是要秉燭夜談了。然而,你也知道我是姑娘家了,大師兄又是個比我爹還嚴的牢頭,相信我,我們倆沒有這機會的。言歸正傳,范茗這個名字是真的,她的路引也是真的,也就是說,她是追著你來的汝寧,且經過家人同意?”
顧詠言頷,更加悲憤道:“是。我是兩個月前,才知道她是姑娘家,因為相中了我,就纏著家人,利用我想讀書、我爹不同意這一點,把我騙到了她家常住,取近水樓臺之意。”
“小姑娘很有主見,不錯。看上你,眼光也不錯。”
顧詠言欲哭無淚,腦海里回響著“兄弟”對自己放的豪言:“你不就是想參加科舉嗎?哪個不同意,我給你搞定哪個!”
可不同意的那個人是他爹啊,是大人物,是這滿朝文武百官啊!
為了天下安定,無奈之下,顧詠言生憋了自己的愿望,內心毫無波瀾地改口:“我只是喜歡讀書,沒有想參加科舉。”
結果,范茗又有話說:“那你是想要封侯拜相了吧?上頭有哥哥,好事輪不到你。這樣吧,我與你上陣殺敵,打個王侯將相出來。云南蒙古還是海上,隨你挑一個建功立業之處。”
顧詠言很是納悶,這不把天下人放眼里的姑娘,為何單單對自己另眼相看?
對此,范茗給出的回答是:“個矮里挑高個,你比別人強點。”
顧詠言知道溜走,自己多多少少被這個答案氣到了。
“詠言?詠言?想小姑娘呢?我聽見腳步聲了,有人回來了。你快些說你的本意,是讓我把小姑娘接到我那里住著,保護她是吧?若是這個,盡管直說,未來徒兒媳婦,我肯定保護的。”
“她不是我未婚妻。”顧詠言飛快否認,又道,“我讓師父接她過來,不是要保護她,而是保護別人,保護別人免除她的欺凌。”
傅振羽不高興了:“那你不怕她欺凌我啊?”
顧詠言立即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她不會欺負師父。臭小子信奉的守則,不欺負姑娘家。”
回來的是林儉,直接道:“不全,說完了么,我回來了。”
聽音便知林儉從錢文舉那里小有收獲,傅振羽揚聲讓他進來,并問:“二師兄給了你什么好東西?”
至于顧詠言所說的“急事”,傅振羽認為一點兒都不急,理所當然地把那個拋到腦后。
林儉秀出了手中那塊印章,干凈到無雜質的云水藍,淡淡的,卻別樣惹眼。顧詠言在浙江住過,一眼認出這是什么,脫口而出:“浙江青田石?”
林儉原本開心的笑顏,頓時一僵,問:“這就是青田石?可二師兄說,這是他家鄉盛產的東西。他說,從得知我要成親,他就從一堆石頭里翻了這一塊出來,親手為我雕刻了印章。瞧,這不是二師兄的字,又是哪個的?”
最讓他歡喜的,是錢文舉說的那句:“這塊石頭的顏色,看似普通,內里卻很優秀,由內而外的搶眼,與你的性子一模一樣。”
顧詠言正要告訴林儉,吳興屬浙江,而青田石確實是浙江盛產之物時,隔壁學舍區,傳來陣陣尖叫。
“不好!”
顧詠言聽得清清楚楚,有人高叫了聲“蛇”!顧不上和傅振羽解說,撒腿便跑,丟下一句:“是范茗,我先過去,師父快些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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