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銅鏡的反射，姜知綿看見了連蕓臉上的落寞表情。
頓時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對不起，我是不是……”姜知綿試探詢問。
連蕓將眼中的神色迅速收斂，又是平日里那副寡淡的模樣。
“沒關系，本來也和你沒有關系，都是一些陳年舊事了。”連蕓說道。
雖然嘴上說著沒關系，可手上越來越快的動作，還是看得出來她心中的波動。
等弄好了元寶鬢，姜知綿才開口詢問，“上次讓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我先和你說說我的故事吧。”連蕓道。
姜知綿立馬坐直了，一副乖巧聽課的模樣。
連蕓的故事，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二十年前，北齊掌權的皇上是尚且年輕的玄武皇帝，他施仁政，廣得人心。
可惜遭奸臣和親兄弟聯合所害，企圖將他推翻謀朝篡位。
那一次逼宮事件當中，玄武皇帝的親兒子尚在襁褓，卻要被奸臣給害死。
皇后那天正好是召見了大將軍夫人進宮，想要和大將軍夫人的孩子定個娃娃親。
若是他日能長大成人，一定娶大將軍夫人的孩子為妃。
如果這孩子能品性賢良的話，往上走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可就在這一派祥和當中，奸臣便闖入了皇后寢宮，并且放了一把火要燒死他們。
為了抱住皇后和皇子，大將軍夫人慌亂之中讓自己的孩子被倒塌下來的柱子擦傷臉頰。
而她自己更是因為帶著皇子逃走而被害死了。
“大將軍夫人，就是你娘？”姜知綿不禁震驚。
“恩，”連蕓點頭，緩緩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那之后，一片火燒之后留下的疤痕可怖，讓半張臉十分猙獰。
而沒有被火燒的那半張臉則是傾國傾城，若是沒有這檔子事情，連蕓一定是個十分美麗的女子。
這般年紀，也早就嫁給了如意郎君，平穩一生了。
只可惜，造化弄人。
“你娘是為了北齊而死的，雖死猶榮，她是個英雄。”姜知綿說道。
連蕓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因為燒傷的緣故，這樣的笑容看上去并不是很美麗，反倒帶著幾分猙獰。
常人見了，只會嚇得退避三舍。
可姜知綿身為醫生，醫者父母心，只覺得心中疼惜。
都怪古代沒有成熟的皮膚移植手術，否則連蕓那樣小就被燙傷，這二十年里，多得是機會可以恢復到原來的美麗模樣。
“若是可以的話，我倒希望她自私一點，也就不會落個死掉的下場了。”連蕓感嘆道。
姜知綿也對此表示理解。
誰不是自私的呢？
希望自己母親能活著，換做她，也會這樣想的。
可這就是她的選擇啊。
“你娘去世很多年了，相信她已經釋懷了自己的決定，希望你也能釋懷。”姜知綿勸慰道。
連蕓聽聞這話，眼神很是怪異的盯著姜知綿看了半晌。
然后才輕聲道，“姜知綿，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了。”
“為什么這么說？”姜知綿低頭看自己，左看右看，也沒看出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向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現在你不管是把我給交出去，還是護送我回北齊，都是有害無益的事情，你卻無動于衷，只是想著安慰我。”
這么不在乎名利的人，她真是頭次見到。
她剛才故意先說這個故事，就是想看看姜知綿的反應，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想幫自己。
現在證明，姜知綿真的是個好人。
“你是大將軍之女，你娘當年又是為國捐軀，如此忠臣之家尚且北被害，可見北齊有多亂，我去當出頭鳥，豈不是死得脆脆的？”
她放著好好地日子不過，干嘛給自己找麻煩。
連蕓挑眉，“既然你這樣想，那就更應該把我給交出去，免得今后東窗事發，你被追查起來啊。”
“我才不傻呢，到時候那些人殺人滅口，我更慘。”姜知綿拎得很清楚。
對她，對連蕓最好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悄無聲息的送她回北齊。
等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這樣對誰都好。
“你很有意思，不應該只在這樣一個小地方待著，若是你在北齊的話，一定會是一位好臣子。”連蕓感嘆道。
北齊是個十分開明的國家，若是女子才華出眾，也可當臣子，只是不能嫁人生子，孑然一身，省去多余情感。
連蕓就是這樣一位臣子。
她隨父出征，創下無數戰績，可一朝被奸臣所害，落得茍且在金國大山之中的結局。
若非姜知綿幫忙，她可能難有再回北齊的機會。
“我這張臉回去有些麻煩，你會易容的話，就替我畫一個男子的妝容，這樣更容易蒙混過關。”連蕓說道。
姜知綿點頭，“沒問題，不是什么難事。”
頓了頓，又好奇詢問，“現在你們北齊當皇帝的，是當初你娘救的那個皇子嗎？”
“不是，”連蕓搖頭，“皇子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無人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而之后皇室再無皇子誕生，哪怕偶爾有公主降生，也會很快夭折，如今的北齊，仍舊是玄武皇帝掌管。”
算下來，玄武皇帝已經當了二十多年皇上了。
也算是根深蒂固。
可在爾虞我詐的朝廷上待了二十多年，恐怕身體也早就被掏空了。
“你有沒有想過，去找到那個失蹤的皇子啊，也就是你娃娃親的夫君。”姜知綿好奇詢問道。
連蕓誠實搖頭，“沒想過，但是聽我爹說，皇子失蹤的前幾年，北齊動用了無數財力物力想要找到皇子，卻毫無蹤跡，現在又過去了這么多年，恐怕……”
皇子早就在當年那場逼宮事件中，被人殺了吧……
就算是沒死，估計也找不到了。
當初皇子失蹤的時候，身上只帶著一塊兒玉佩，玄武皇帝曾在全國搜尋這塊玉佩的下落，都毫無回應。
斷了玉佩這個線索，還怎么找啊？
“這樣啊。”姜知綿點頭，沒有再往下問。
人家國家的八卦秘聞，還是不要多問了，免得被連蕓殺人滅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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