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護衛(wèi)聽了晉安的話，人一怔。
豈有此李……
豈有此李……
他反復(fù)咀嚼幾遍，眸子越來越亮，臉露出喜色。
“好，好，李應(yīng)如此啊，哈哈哈。”
陰森森的墓道里，李護衛(wèi)開懷大笑。
果然不愧是一心想著撞邪，當(dāng)他無頭尸王的李護衛(wèi)，這神經(jīng)是大條。
晉安：“？”
神特么的李應(yīng)如此。
晉安額頭垂下幾道黑線，險些沒忍住再次給李護衛(wèi)幾頓胖揍了，這是嫌他們還不夠危險，想引來周圍那些沉睡狀態(tài)的血色根須嗎？
被晉安瞪了一眼后，李護衛(wèi)也自知李虧，閉了嘴，但還是偷偷樂呵的在私下噗哧噗哧憋笑。
跟老戰(zhàn)友重逢，雖然沒識破易容后的李護衛(wèi)身份，但墓道里那一二十名鐵騎衛(wèi)大漢，隊中氣氛輕松許多，士氣恢復(fù)，在他們的熟門熟路引路下，一行二十幾人的接下來路程，倒也有驚無險。
在墓道里逐漸往地下深入。
沿途也沒忘了留下記號給都尉、削劍他們。
在黑暗墓道里，缺少距離概念與時間流逝的概念，也不知在墓道里走了多遠，忽然，在墓里望氣最厲害的風(fēng)水先生，再次攔住大伙，前方又有動靜。
人？
很多人？
聽了風(fēng)水先生的提醒，原本在墓里走得有些麻木的大伙，精神一振，都猜想是不是都尉他們在前面？
按理來說，這趟下墓，人數(shù)最多的，就是他們這些人了。
果不其然。
在墓道里摸黑走出百步左右，千篇一律的墓道里，終于出現(xiàn)不一樣的建筑，那是個石條堆砌成的石廳，像是冥殿規(guī)格。
冥殿里隱隱約約可見火把的火光跳動。
“好家伙，這冥殿四周的養(yǎng)魂木根須都他奶奶的好粗，好大，而且比我們一路走來的地方都更加密集�！标惖篱L驚呼一聲。
鐵騎衛(wèi)適時說，這些養(yǎng)魂木根須只要別去主動刺激，別主動靠近，不會有事，他們來時并沒遇到什么危險。
這些養(yǎng)魂木根須除非受到鮮血刺激，否則都是處于安靜沉眠中。
眼前冥殿里有火光不停搖晃，就好像是有不少人正在里面手舉火把的走來走去。
當(dāng)晉安一踏入冥殿里? 卻被眼前一幕怔住。
老道士一呆，然后惋惜的嘆息一聲。
這冥殿? 才是這殉葬坑的中心，冥殿四周石壁? 被人鑿出密密麻麻山洞? 每座山洞里都被手腳釘死著一具干尸。
那些干尸手腳被人活活釘死在這里，看尸體表面的衣著? 那些衣服雖然經(jīng)過千年腐蝕? 已經(jīng)破爛不堪，落滿灰塵，可通過衣服的一些精細(xì)花紋? 還是能看出來這些尸體的生前身份地位肯定不低。
山洞里每具尸身都纏繞著養(yǎng)魂木根須。
而在冥殿中央，被雕龍護欄隔開幾塊坑洞，走近護欄一看，那些坑洞里全是人的干尸。
這些干尸都是修建陵墓的奴隸? 被人像牲口一樣丟進去? 凌亂堆疊成好幾座尸山。
這些全是殉葬坑！
一個? 兩個? 三個……
粗略一數(shù)有九個殉葬坑。
假如每個殉葬坑里都有百具尸體，光是這座冥殿里的尸體就有千具了，這些都是活人被獻祭被養(yǎng)魂木的。
而拿這么多活人獻祭給養(yǎng)魂木，就只為了成就一個人的千年之后能死而復(fù)生的一絲渺茫希望。
“這地下墓道很大，像這樣的冥殿，我們通過盜洞無意中找到這里，其它方向還有兩座一模一樣規(guī)格的冥殿�！�
“騰國存在于千年前百諸侯國戰(zhàn)亂的年代，那個年代，戰(zhàn)火紛飛，莊稼地大片大片荒廢，諸侯國之間到處都在你征我伐，民不聊生，人命就跟路邊草根一樣不值錢。諸侯國之間年年打仗，年年都要死不少人，士兵死光了，諸侯國國主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與財富，開始強征平民、農(nóng)夫戰(zhàn)場，這些人戰(zhàn)場基本跟送死沒區(qū)別，一旦被俘虜，都會被施加墨刑，在臉刺奴隸烙印，活得比牲口還不如。而亡了國后，命運同樣很悲慘，不是被人屠城，百姓們家破人亡，就是青壯男人被打奴隸烙印，妻女被貶低為軍妓，大多活不了多久就會不堪折磨而死。”
“越是戰(zhàn)亂，普通人的命越是不值錢，就算不死于各大諸侯國手里，也遲早餓死路邊，餓殍(piǎo)遍野�！�
哎，即便是神經(jīng)大條，一路跳脫不靠譜，如多動癥的李護衛(wèi)，此時也是忍不住搖頭嘆息一聲，難得性子安靜下來。
冥殿里這么多的無辜亡者冤軀，當(dāng)人一踏入冥殿里，仿佛馬有成百千的冤魂從那些殉葬坑和山洞里傳出，他們就好像是張著幽黑大口，哭訴著生前的磨難與家破人亡的痛苦。
千尸洞里的那些尸堆，還可以用是這千年來各地落水溺死的人，尸體順著水流被沖刷進千尸洞里，才有了如今的尸堆來解釋。
可眼前這些殉葬坑里的遇難者，都是活人，他們又是誰的丈夫，誰的父親，誰的兒子，被人活活推入殉葬坑，只為墓主人需要殉葬者跟他一起陪葬。
看著這些慘無人道的殉葬坑，還有殉葬坑里特別發(fā)達的養(yǎng)魂木根系，隊伍氣氛有些沉悶。
冥殿很大。
他們順著火光找到了冥殿里的人，意外看到白龍寺的三位高僧，正在冥殿的石壁畫著佛經(jīng)。
那些佛經(jīng)都是用金身粉書寫的，字體沉凝，形體瘦筋，有佛的普度眾生磅礴，也有佛祖的歲月飄渺。
這些佛經(jīng)，金光燦燦，佛法凝聚。
都是匯聚了三位高僧的畢生佛法修為。
經(jīng)文越寫越多，這冥殿里的佛陀金光也越來越強盛，有平和氣息掃蕩冥殿與殉葬坑里的怨氣、恨氣、戾氣、煞氣、陰氣……
吾觀地藏威神力，恒河沙劫說難盡。見聞?wù)岸Y一念間，利益人天無量事。
若男若女若龍神，報盡應(yīng)當(dāng)墮惡道。至心皈依大士身，壽命轉(zhuǎn)增除罪障。
少失父母恩愛者，未知魂神在何趣。兄弟姊妹及諸親，生長以來皆不識。
或塑或畫大士身，悲戀瞻禮不暫舍。三七日中念其名，菩薩當(dāng)現(xiàn)無邊體。
……
……
“小兄弟，這是佛門用來渡人罪業(yè)的《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可以消滅無量罪業(yè)，渡人去往極樂凈土世界。”
“地藏菩薩發(fā)下過宏愿‘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老道士向晉安解釋一句。
雖然他是道士。
但這不妨礙他平時接觸一些和尚，略知一些佛門經(jīng)典。
“這三位高僧，是在以白龍寺這些年積攢的宏大香火愿力，無私渡盡這些受苦受難的殉葬者，好讓他們脫離苦海，升入極樂凈土世界�！�
老道士肅然起敬說道。
原本一直在埋頭專心揮筆書寫佛門經(jīng)文的白龍寺三位高僧，聽到老道士的聲音，他們這才如夢初醒的回身看到晉安他們。
“晉安道長、陳道長，太好了，你們都沒事。”白龍寺三位高僧大喜。
當(dāng)看到跟在晉安身后的鐵騎衛(wèi)那么多人時，白龍寺三位高僧都是吃驚不少，當(dāng)了解到晉安他們一路的經(jīng)歷后，白龍寺三位高僧都是唏噓感慨不已，說都尉看到鐵騎衛(wèi)弟兄都還安然無恙活著，肯定會很高興。
晉安轉(zhuǎn)頭看看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都尉和削劍，于是追問起二人行蹤，白龍寺住持含笑說讓晉安不要緊張，都尉和削劍都平安。
他們先后在這冥殿里相遇，都尉和削劍因為擔(dān)心晉安他們的安危，在附近尋找晉安他們了，留下他們?nèi)嗽谶@里用佛門高僧的金身寫《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
既然他們找到了養(yǎng)魂木的老巢，打算一絕永患的平定了這萬年養(yǎng)魂木，免得留下禍根，繼續(xù)遺禍千年。
聽到削劍居然跟都尉單獨在一起。
晉安和老道士面露古怪的對視一眼。
他們家老實巴交的削劍，會不會被都尉看出點什么來？
“晉安道長，你們能找到這里，可是留意到了我們沿途留下的記號嗎？”白龍寺住持雙手合十，欣慰看著平安無事，重新再次匯合一起的大家。
晉安搖頭：“這墓道里地勢復(fù)雜，不止一條墓道，我們應(yīng)該是恰好錯開了�！�
“多虧了有風(fēng)水先生相助，還有這些鐵騎衛(wèi)弟兄帶路，才能幸運與住持你們重逢。”
聽了晉安的回答，白龍寺住持再次唏噓感慨幾句。
或許是因為這邊人多，動靜大，讓本就離冥殿并不遠的都尉和削劍兩人聽到動靜，兩人都趕了回來。
“師父！”
“三師弟！”
師徒重逢，自然少不了師父對徒弟的寒暄，老道士早已經(jīng)對他的“三師弟”身份麻木，此刻能與削劍重逢，輩分吃點虧他也無所謂了。
五臟道觀最重要的是要整整齊齊。
“老石頭、舟子、王光……”都尉此時也是驚喜與自己部下重逢。
這么多人重逢，讓原本清冷，死寂了千年的冥殿里，人煙氣息熱鬧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帶著重逢喜悅的訴說著自己一路經(jīng)歷。
趁著人多口雜之際，晉安偷偷拉住削劍：“削劍，你跟都尉獨處的時候，都尉有沒有對你的身份起疑？或是動手動腳？”
削劍木訥，如實回答：“都尉問徒兒是怎么跟師父和大師兄、三師弟認(rèn)識的�！�
晉安心頭一緊：“那削劍你是怎么回答的？”
削劍依舊還是那副木訥，木楞表情：“徒兒如實回答，忘記了�！�
晉安聞言，樂呵笑出聲。
他都能想象得到當(dāng)時都尉肯定被削劍噎得一時語塞的郁悶表情了。
“那后來呢？”
晉安給削劍豎起顆大拇指，贊削劍回答得好。
“都尉還問徒兒為什么懂那么多盜墓知識�！�
“削劍你這回又是怎么回答的？”
“徒兒還是如實回答，忘記了�！�
晉安越聽越樂。
“都尉還問起徒兒為什么要一直認(rèn)師父為師父�！边@次削劍木訥的臉，居然破天荒的出現(xiàn)嚴(yán)肅表情，主動說起來。
晉安有點緊張了，問削劍是咋回答的？
削劍搖頭：“徒兒說不知道，只知道跟著師父能學(xué)到許多做人道理，還能每天有羊排飯吃，羊雜面吃。師父，等我們這次出墓后，我能多吃一碗羊雜面嗎？”
削劍木訥看著晉安。
沒有世俗成年人世界那些勾心斗角的干凈無瑕眼神里，第一次渴望一樣?xùn)|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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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哭了？”
“肯定是削劍你看錯了，師父那不叫哭，那叫眼里進了沙子�！�
削劍木訥。
晉安：“好徒兒，等我們這回岸后，第一件事就是吃一碗熱乎的羊雜面，去去寒，去去這墓里的濕氣�！�
“不過，我們偷偷瞞著你大師兄就行，你可千萬別告訴你大師兄，我們經(jīng)常背著它吃羊排飯，羊雜面�！�
削劍當(dāng)初在河里抱著尸體，重傷昏迷不醒順流漂來，是被他和老道士打撈起來的，但削劍后來是被傻羊一路馱到村子，削劍半路睜眼醒來一次，所以一直認(rèn)傻羊是大師兄，跟傻羊關(guān)系最好。
他還怕削劍啥事都跟他的大師兄傻羊說。
那樣他們以后就再也吃不成羊排飯、羊雜面，羊肝羊肺羊心羊舌羊腰子啥的了……
“師父你放心，徒兒不是傻子�！毕鲃︵嵵攸c頭。
晉安欣慰看著自己懂事的好徒兒削劍：“以后誰要說徒兒你傻，師父就把他師父揍成傻子給你出氣�！�
晉安這邊跟削劍私下嘀咕完，等他轉(zhuǎn)頭想找老道士身影時，看到老道士正在冥殿的另一面墻，用純陽之物朱砂，背影沉穩(wěn)的抄著道教經(jīng)文。
那些經(jīng)文在老道手里銀鉤鐵畫，如蒼龍匐臥，帶著道道道滄桑與正氣。
老道士抄的是道教渡人的《太洞玄靈寶升玄消災(zāi)護命妙經(jīng)》。
而另一邊，白龍寺三位高僧，也繼續(xù)用佛門高僧的坐化金身粉，背影莊重抄寫未完的《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
看著三僧一道那么執(zhí)著超度這殉葬坑里的亡魂，在場得人里，包括晉安在內(nèi)，沒人嘲諷這種事毫無意義，恰恰相反，都被眼前四人的無胸懷所折服。
晉安被白龍寺住持、空明和尚、弘照和尚、老道士的行為感染，他深呼吸一口氣，以五臟仙廟里的五臟之炁為主，以萬法之首的雷法為輔，指透鐵背，開始在冥殿另一面墻壁書寫度人經(jīng)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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