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賀知里也不太懂,為什么明明在他家里,但徐幼之卻好像依舊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
凌晨四點左右,房間內,偌大的床上只有徐幼之一個人在翻騰來翻騰去。
地板上鋪了層柔軟簡單的地鋪,面無表情的兩個人四目相對。
“云溫,”賀知里伸爪,摁住心底那股子無處可去的惱意,背著光,身形清瘦,線條流暢漂亮,少年繃著唇角,聲音低沉,“為什么你到一個新環境里就跟他媽的主人一樣自在。”
想當初,賀知里初到徐家的時候,別說搶人了,連徐幼之強迫著給他穿裙子,追在他屁股后面給他塞狗狗餅干,干完壞事兒之后把鍋全推他身上的時候,他都不敢說出一個“不”字來。
他能跟收留他的人對著干么?
不能。
一對著干,不就意味著他又要回到那個惡劣的地方,繼續面對單純著散發惡意的壞孩子了么。
但云溫不一樣。
他不僅敢說“不”,還敢跟他搶人。
窗外依舊亮堂著,有路燈光透過干凈的玻璃窗,穿過輕盈的白色紗幔,淺淺的攏住屋內物體的形。
云溫懶得跟他掰扯,翻了個身。
闔眼。
云溫和他挺像的,但其實又有挺多地方不同,許是同類相吸定律,賀知里對他總有些同病相憐的心疼和好奇。
賀知里輕微嘆了口氣,低聲問他:“在寧城,朋友多么?”
云溫皺了皺眉,背對著他,整個人蜷成小小的一團,地鋪挺寬敞,他卻只占了那么一小片地方。
小孩頓了頓,才漠著聲音回答他:“……我不是寧城的,也沒有朋友。”
賀知里一揚眉,心說真他媽像啊,怎么能這么像。一邊伸手給他壓了壓背角,聲線低沉,似是無意笑了一聲,“云溫,你在世上活了好歹七八年,沒有朋友,因為不合群?”
一直躲在被子里默默聽著這交心時刻的徐幼之收回了自己原本露在被子外面的jio:“……”
而后便聽見云溫的聲音沉然的響起。
他說:“莊子說過,‘夫虛靜恬淡寂寞無為者,萬物之本也。’《烏合之眾》里也說,‘群體中的個人,不過是眾多沙粒的一顆,可以被風吹到無論什么地方。’不合群不是一種生理或者心理問題,這是一種靈魂上的獨立。”
小大人一樣。
“喔,”賀知里慢悠悠的掀了掀眼皮,話風一轉,側身躺著,一只手臂微抬,腦袋枕在自己的手腕上,淡淡的“嘖”一聲,“所以,獨立的小朋友會抱著姐姐不撒手,還一定要和姐姐睡在一個房間?”
云溫哼笑一聲,鬼靈精似的剛想開口直接問他是不是吃醋了,但想了想,還是把話咽下去,打了個哈欠,“你不也過來了嗎,你才一點都不獨立。”
賀知里長腿微屈,舌尖抵了抵下顎,沉聲,尾音略微上揚:“我跟你能一樣么?我跟你神仙姐姐都認識六七年了,可不是你這么個小蘿卜頭就能輕易破壞的關系,我賴著她,我樂意。”
“神仙姐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嗯哼,”他隨意的附和一聲,“但不可否置的是,全天下她對我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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