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知二被捏著雙頰,嘴里含糊不清的應著。
景熹見他不斷點頭,這才放開了手,一步一步踏進了夜晚濃黑的雨幕之中。
聞一想勸自家閣主回屋去,但又不敢說出口。
只小聲的對知二說:“你在這里看著點閣主,我去取傘來。”
“那你快點,這雨實在是太大了。”就這么一會兒,知二已經被雨淋的睜不開眼睛了。
“知道了知道了,”聞一忙不迭的回應著,又朝知二擺了擺手,“你快跟著閣主去。”
其實景熹也沒想去哪兒。
只是中庭有一張石桌,石桌旁有幾張石凳。
他時常和云秋君一起坐在這里下棋喝茶吃點小點心,過著十分順遂、歲月靜好的小日子。
可是現(xiàn)在他的心已經被云秋君傷透了。
只是他還是止不住的想她,想她當時說的那些話。
她說自己不是個男人,她說自己不是云暮雪。
是啊,她好像確實不是男人,確實……也不是云暮雪。
三年前云暮雪在大火中身亡的畫面一下子就涌入了他的腦海。
真正的云暮雪,好像早就已經死了啊。
那場火真的是太大了,一直燒一直燒,仿佛從那間小屋一直燒進了他的心里。
他的心里好焦灼,漸漸的仿佛整個人都要燃燒了起來。
現(xiàn)在下雨了,他就想出來涼一涼,就坐在這石凳上,讓這場大雨把他徹徹底底的澆透了才好。
今夜的雨下的真的很大,知二已經在廊上點了燈籠,但那些光卻沒得法子穿過這濃厚的雨幕。
遠遠的,就只能瞧見景熹的一個剪影,以及正拿傘過去的聞一的身形。
不料聞一還未走到景熹跟前,就被另外一個高大的黑影給攔住了。
…………
白發(fā)被雨水澆成一縷一縷,貼在了景熹的面頰和脖子上。
黑夜中雨水淅瀝的聲音是那么的純粹而干凈,仿佛能滌凈世間一切的塵埃。
靜坐在這雨中,景熹忽然覺得內心不再那么焦躁,竟然安穩(wěn)了下來。
忽然,面頰上不再有雨落下。
頭頂上也傳來了雨水落在油紙傘面上沉悶的聲音。
景熹站了起來,雖然他被別人傷害了,但是他不想再接著傷害自己了,也不想身邊的人跟著受罪。
他淋夠了雨,心里清凈了,不想自己生病,所以他知道自己也是時候回去了。
可這一起身,他才看清,原來替他打傘的人既不是聞一也不是知二。
景熹面容清冷,嗓音嘶啞:“怎么是你?”
黑鴉鴉的鴉青傘面下,盛廷一雙濃黑劍眉緊蹙著:“就是我,回去吧。”
傘一直都是向景熹傾著的,盛廷的一半肩頭早就打濕,他往旁邊挪了半步,給景熹讓路。
景熹嗤笑一聲,抬頭看向盛廷:“回去?去哪兒,你以為我沒了夫人我就要跟你回家了嗎?”
盛廷微頓,嘴角輕勾了一下:“你想多了,我說的回去,自然是回去你的房間,你渾身都淋濕了。”
“多管閑事!”
“景喜,”“住口,就算我不能用云暮雪這個名字了,我也是景熹,而不是景喜!”
“好,就算你是景熹,你也該知道,我與景喜只是曾經做過夫妻,我們已經和離,我是不會要求你與我回家的,請你不要對我如此戒備。”
“我知道,”景熹一把奪下了盛廷手中的傘,“你們想要的是那個女大夫。可就算現(xiàn)在我不是男人了,那我也不是你們要的那個女大夫。”
“…………”盛廷頓了頓,她終于認清她是女人了。看來云秋君的那一招,果真是奏效的。
“雖然我不能再做云家的女婿,但我依舊是讀書閣的閣主。我告訴你,我終究還是要回洛城去的。”
景熹說完,大步朝前走去。
盛廷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油紙傘歪了歪,積水頓時如柱般往下傾瀉。
“你干什么!”景熹有些惱了,“難道做不成云暮雪,我連景熹也不是了,一定要按照你們的意愿做個女大夫嗎?”
“你說要回洛城,那你告訴我,下個月十五你打算怎么辦?”盛廷垂眸看著景熹,“你又要找一口井,叫人綁了你的手腳把自己丟下去嗎?”
景熹瞇了瞇眼:“你知道的還挺多。”
“你覺得我們想讓你做回景喜不公平,那你這般急切的想要抹殺景喜的存在難道就公平了嗎?
今日|你的劍沒有刺向謝晉,也沒有刺向云秋君,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心狠不公的人。”
“盛廷!你少給我扣高帽子,這招對我沒用。”
“好,起碼現(xiàn)在你能站在這里跟我說這些,那景喜呢?她能和誰說呢?我要見她,我必須要見她一面。”
“我能站在這里跟你說這些,那是因為我才是強者。那個女大夫她太弱了,如果她足夠強大,那么這世上就不會有我。所你你必須要搞清楚,是她先放棄了你們的。”
“三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憑什么給她下這樣的定論。你知道你的頭發(fā)為什么是白的嗎?”
“因為我有病!”
“有病的是云暮雪,不是你。你一|夜白發(fā)是因為痛失所愛。”
“嘁,痛失所愛是嗎,那我今天下午也痛失所愛了,我頭發(fā)怎么沒有更白一點。”
景熹的表情和語氣太過輕蔑,他激怒了盛廷,盛廷眸中含著慍怒:“天災,瘟疫,戰(zhàn)爭,死亡,無數(shù)的尸體和鮮血,親手縫合親人和戰(zhàn)友破碎的肢體。
景熹,你什么都沒有經歷過,你憑什么這樣詆毀她?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弱者,你憑什么將她壓在暗無天地的井底!
你偏執(zhí)陰狠,陰險狡詐,口中無一句實話,就算你是一閣之主,你也不及她萬分之一!
你怕她、懼她,你惶恐極了。你不敢給她面世的機會,因為你知道你敵不過她,她若在,這世上便永無你立足之地。”
“你胡說!”景熹丟下傘,狠狠的推了盛廷一掌,“我不怕她!我從來都不怕她!區(qū)區(qū)一個女大夫,我有何懼。她能做的事,我只會做的比她更出色!”
“那你敢讓我見她嗎?”
“嘁,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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