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漸漸地散了。急診室和走廊也漸漸恢復了喧鬧聲。
天就要亮了。走道里和門診大廳的人都急忙忙擠到掛號和各個化驗檢測部門排隊。
剛剛為了英雄哭得像個兩百斤大胖子,可每個人操蛋的生活還要繼續。
李小梅的免疫球蛋白打好以后就可以去拍CT。掛了一晚上的藥水,臉色和精神狀態都有了明顯好轉。門診的號郝音昨晚已經在線提前掛好,不用跟其他人一樣去擠人工窗戶。這就是技術改變生活的一面,然而往往獲益更多的是掌握了技能和信息的少數人。
出去上廁所的空檔里,郝音跑了趟大廳服務臺。
“咦,你還真神。手機還真還回來了。不過我都沒注意到誰還的。”小護士笑吟吟地將免洗消毒液抹了一點在手機上,擦干凈后遞給郝音。“你開機看看有沒有壞。”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有把握對方會把這么貴的手機還回來啊?這是不是iPhone11 pro啊?之前好像在廣告上看過。去蘋果店試了幾次,挺好用的,就是真的太太太貴了。”
“其實我沒把握,只是賭。當然很幸運,我碰到了一個好心人,賭贏了!而且剛剛那會著急去照顧婆婆,真的實在沒時間繼續找了,多虧了你們幫忙。”郝音一邊啟動手機,一邊笑得很開心,陽光明媚。
是的,人性的善與尊嚴終于戰勝了一切的一切。
“對了,還要告訴你,正是因為是悄悄還回來的。所以壓根沒有領這個紅包。還給你吧!你點點看。”小護士一臉羨慕地看了下郝音的手機,把五百塊錢遞給她,轉身就去邊上提供咨詢,安撫患者。
“謝謝你,看來這世界真是好人多啊!今天初一,真是個好兆頭。”郝音快速地看了下,又是一堆未接來電短信通知和微信未讀信息。實在是太多了。只能后面排隊的時候再慢慢看。
“新年快樂!辛苦了~保重~”
“保重!”
兩個陌生人因為疫情,因為一個手機,偶然交集,相視一笑,彼此祝福。
郝音陪婆婆照好CT,跑去排門診醫生的隊。終于排到李小梅,卻說得要等到血液和CT單子都取到才能判斷是否是疑似病例,要不要開藥打針。然后再說核酸測試的事。
郝音暈暈沉沉地到最后才想起來,其實那個鄭醫生提醒過她這個流程,讓過兩天拿到結果再排隊。
唉!白費了這么大勁。
差不多都整明白了,已經下午兩點了。兩個人站在門診樓門口吹著冷風,凍得牙齒咯嘣直打架,一籌莫展。
這外面正下著雨,陰冷透骨。聽說晚點還有雨夾雪。更別提兩人早是饑腸轆轆,渾身酸軟。
她們沒帶傘,沒開車,打車軟件顯示周圍也沒有出租或者專車。
一下子被困在這里。
“唉,你說這大年初一的,就在醫院里。什么年景啊!”
“唉,凍死了。武漢的冬天咋這么冷。”
“你北方人?”
“可不是嘛!出個差,搞病了還回不去了,現在天天住賓館,一天要三百塊。哪個知道會這樣!早點知道就不來了。北方這會兒舒服啊,有暖氣。你們這溫度這么低,還沒暖氣,濕冷濕冷的。”
“聽說今天下了個通告,明天私家車都禁止上路了。出租車怕是更難打。不知道這么遠,咋給我爸送飯。現在餐館基本都不開門了。”
“真的假的呀?你爸爸有床位住進去了?怎么這幸運啊!我排了幾天說核酸試劑不夠,沒有名額。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我是外地人。只好天天來醫院打針。這大冷天下著雨,走也走不動,更別說搞感冒了,更嚴重。外地人醫保卡還不能用,都沒帶那么多錢在身上。”
“那還是莫走動了。不行的話,就在賓館附近的社區醫院打。你在武漢沒有親戚?”
“沒有啊。我就是公司派來談個項目的。根本就沒有想到會這樣。昨天也去了社區醫院,現在也是擠滿了人,比這還擠。好多藥聽說都沒有。難啦!我們年輕還好點,這次年紀大的是冒的辦法哦!”
“也是的,我聽說我們小區有一家子五六口人都感染了,連幾個月大的嬰兒都感染了。除非有幾套房,不然住在一起,哪樣能做到真正隔離呢?”
“不說那個了。這上哪去搞把傘?沒有傘,連飯都吃不上啊。”
“也只有點外賣了。冒得辦法。這下雨天色的!”
“外賣太貴了,一餐飯一個人要二三十塊。每天住賓館的錢公司說是報銷,但還是我墊付。回頭報不報銷還說不準。還是能節約就節約,想辦法搞幾碗泡面吃。”
郝音身邊的兩個人看著雨,有一搭,沒一搭很大聲地聊天。似乎一個是外地人,一個是本地人。攪得郝音完全沒法靜心思考,評估此情此景下的最優方案。也許并不是因為聲音嘈雜,只是她真的病了。
郝音感覺頭昏腦脹,嗓子也開始癢癢的,想咳嗽。這身棉襖太肥,一點不貼身,冷風直往里灌。
到底怎么辦呢?
喊郝樂或者其他人開車來接?現在婆婆和自己都很可能已經感染了,封閉的空間肯定又會連累好心的家人朋友。
出租車?可這是在院子里,出租車這會進不來,到醫院大門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而那邊也完全沒有遮雨的地方。淋雨感冒潛在加重病情不說,還可能感染司機。
走回去?可能嗎?帶著虛弱的李小梅?直接淋雨沒有傘?那不是得直接死在路上,要么累死,要么咳死。
似乎全部無解。一個死局。
郝音感覺腦子一下子崩了,頭疼的厲害。頓時覺得邊上的聊天更加令人煩躁。
“郝音?”一醇厚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在這個時候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郝音一愣。誰呀?!
她好奇地轉過身一看,看身形外貌竟然是剛剛急診室里自稱在劍橋認識的鄭醫生。此時他沒有帶護目鏡,只戴了普通的醫用口罩,而且是休閑便裝,沒有穿白大褂。眼睛四周應該是護目鏡用的時間太長了,一圈深深的印痕,甚至有些發紅。
“終于認出我了?這有把傘,你拿著吧!在這里肯定打不到車。你們可以打傘走遠點去打。”
郝音呆呆地看著他,醫生不是很忙嗎?怎么還可以出去?這是第一批收治醫院,全是高度疑似病人,他為何只戴了普通醫用口罩?讓他們去打車就不怕他們傳染別人危害社會?
最神經的是,這人沒事竟然帶著兩把傘。撐開了一把,遞給郝音一把。
郝音卻沒有馬上接。依然只是探究地打量著這個自稱認識的男人,不,男醫生!
“很奇怪嗎?”鄭醫生笑著說。這一笑,自己都很驚訝。因為平時很少笑。
曾經那個在英國閃閃發光、談笑風生、笑容如春日陽光的女人,此時完全變呆傻了?!
難道跟我一樣觸電的感覺?
“郝音,他是誰?你們認識嗎?”婆婆一臉防備和厭惡地問。心想,郝音也不是善角,剛離婚就搭上了這么高大帥氣的男人。指不定在國外都干了些啥。兒子離婚說不定也沒錯。
“郝音,這位阿姨是你的媽媽?”鄭慈航亮亮的眼里透出笑意。卻瞬間有種第一次見丈母娘,不知說啥的窘迫感。
“前婆婆。”郝音望著雨,吐了口氣,不咸不淡地說。
氣氛搞得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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