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滾滾，氣勢萬鈞，醞釀著致命的危機。

    恐怖氣息籠罩之下，眾人連忙各自飛退，根本不敢輕攖其鋒。

    李柃和戚長老避開之后，很快就發(fā)現(xiàn)，身上壓力陡然一松。

    這天劫并非針對他們而來，只要不自己作死撞上去挨劈，就不會有事。

    但這天劫同樣不是針對石璣子，反而盤旋在韓康頭頂，默默積蓄威能。

    片刻功夫，這股氣勢就高漲到了極點，涌動在漩渦之中的電芒如同火山口中的巖漿，隨時都要爆發(fā)。

    韓康面色煞白：“我遭劫了？”

    這場天劫，竟然是因為他的因果業(yè)力而降下。

    “欺師滅祖，屠戮無辜，你不遭劫誰遭劫？沒良心的東西，活該天打雷劈！”石璣子憤恨詛咒道。

    “韓道友大義滅親，是為了正義，沒有想到竟然也會為天劫所困。

    這因果報應(yīng)，當(dāng)真不講人情！”

    李柃暗嘆一聲，現(xiàn)在不但正義的道友不可靠，就連老天爺都不可靠了。

    但這種事情，他們之前也已經(jīng)有所預(yù)測，韓康之所以出手在前，就是為了擔(dān)下這些因果。

    韓康驚慌茫然之后，很快調(diào)整心態(tài)，毅然沖向那個龐大的巨人相。

    巨人驚慌失措：“你做什么？”

    韓康道：“同歸于盡吧！”

    劫云籠罩，毀滅的意蘊隱約浮現(xiàn)，眼看著很快就要降下。

    “你給我下去！”

    巨人相劇烈掙扎起來，甚至還試圖伸出長臂，把韓康拍落。

    他的下半身埋在土里，如同扎根一般無法移動，手臂也缺乏了必要的骨骼，全部都是那種如同菌菇的太歲肉，動作非常笨重，一時之間竟然難以舉起。

    韓康穩(wěn)穩(wěn)站立在頭頂，默然運功，準(zhǔn)備全力對抗劫難。

    在身下巨人的咆哮之中，天雷轟然落下。

    轟��！

    耀目的白芒閃過浩瀚天威直接轟擊在韓康與巨人的身上，電芒閃耀四方。

    只是短短一瞬間，韓康的氣息就飛快萎靡下去。

    也是韓康命不該絕這擁有著浩瀚天威的雷霆轟擊之后盤旋于山谷上空的劫云竟然就此消散因果業(yè)力無影無蹤。

    “還好不是重劫，這般的天劫威力，還有得救！”

    李柃感覺這天劫跟自己遭遇的三重連環(huán)劫相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連忙飛了上去催化香神。

    一個身穿大紅宮裝，面容美艷的雍容貴婦身影浮現(xiàn)出來。

    “眾妙化香，茶蕪香！”

    她漂浮在空中手掌輕拂飄出一股宛如煙云的白色煙云。

    馥郁芬芳彌漫間如幻如真的水霧裹住韓康堪堪吊住其性命。

    茶蕪香的治療之能顯現(xiàn)只是短短片刻功夫雷火焦灼的淤痕消失，韓康的神識也似恢復(fù)了幾分清明。

    但就在這時，李柃忽的感覺到了一股絕強的浩瀚生機浮現(xiàn)，不由轉(zhuǎn)頭看去。

    山谷中，那只巨大的巨人身軀干焦被天雷擊垮了大半玄陰煞氣流轉(zhuǎn)與其中如同深藏地底多年不見陽光的腐爛尸體。

    而在天雷轟擊之后，陽煞殘留，卻又醞釀著難以言述的陽性。

    它似乎遭受重創(chuàng)佝僂著崩塌下去，血肉組織并無骨骼支撐，如同蠟做的雕像受到烈火燒灼，正在飛快融化。

    那股生機是從體內(nèi)浮現(xiàn)出來，一根根巨大如蟒蛇的蔓藤正在瘋狂長出，很快演變成為巨大的樹狀枝椏，繁茂的長滿周遭數(shù)十丈。

    恰好那只巨人的頭顱并未被燒毀，猶自留存了大半于谷中，如同樓宇安插在樹頂。

    人面樹破體而出，取代了此前的巨人，演化出更加高大，更具龐大生命元氣的存在。

    這棵人面樹的體型是如此之龐大，乃至飛快超過了谷地，蔓延至上方的穹頂。

    交錯縱橫的藤條坼裂，如山的人頭和臉面不斷膨大，跟隨著的，是樹干也不斷壯大。

    尸山血海都似被這棵大樹吸收，一個個人影懸掛在樹干上，如同蟲繭。

    片刻之后，上面許許多多血肉器官從中長出，無比吊詭矜奇的的畫面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李柃飄浮在空中，猶需退后幾分，才能看清楚這棵大樹的全貌。

    不知為何，他嗅著空中傳來的腥臭腐朽味道，心中驀然生出幾分強烈的違和之感。

    但這股違和感是什么，他一時之間卻又難以說清。

    “咳咳咳這是”

    韓康仰躺在其中一根枝條上，感受著身軀如同騰云駕霧，升騰而起，不禁微瞇著眼睛，悚然而驚。

    “這是他的本體？”

    戚長老護持著身后諸多商會中人，道出了韓康未盡之言。

    李柃也站在空中，訝然看著下方變得起碼有百余丈高的巨型肉樹。

    人面猙獰，血淚橫流，一邊仍然是殘破的毀滅狀態(tài)，一邊卻是在飛快改變形態(tài)，成為了密布血管與潰爛肉瘤的**尸臉。

    一如既往的血肉狀滿身腫瘤，風(fēng)格奇特，仿佛噩夢之中的怪物。

    但最為令人驚奇的，還是那些生長在樹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個丈許大小的，如同巨人器官的心肝脾肺腎，屠宰場中的貨物般披掛樹枝上，各自如同果實。

    一根根管道與之相連，供應(yīng)著肉眼可見的血漿模樣的營養(yǎng)。

    它們并非死物，反而像是擁有生命般律動起來，畸形外表之下，蘊含著蓬勃的生命氣機。

    這是一個血元和生命信息完全錯亂的混亂變異體，像極了母體之內(nèi)的胚胎，但卻又不是胚胎。

    “這似乎是從地面里面長出來的，若非得到靈峰福地的元氣供應(yīng)，根本不可能產(chǎn)生如此的肉量！”

    李柃看了一眼地下，若有所悟道。

    “難道所謂的不死不滅，就是指這個？”

    戚長老也有所猜測。

    “可惡，竟然讓我如此失態(tài)”

    人面樹上睜開未被毀滅的那一只眼睛，血染的臉龐上面卻露出了幾分解脫的神色。

    “這樣也好，正好借此機會，補全克制玄陰煞氣所需的陽性！

    我早已經(jīng)說過，我不死不滅，區(qū)區(qū)天劫，也想引來滅我，簡直癡心妄想！”

    “師尊，你已經(jīng)不是人了！”韓康睜開眼睛，帶著由衷的哀慟，凄然說道。

    “愚蠢，生命形態(tài)只不過是物質(zhì)的具現(xiàn)，胚胎未成之時，母體之內(nèi)的胎兒豈不也是你眼中的怪物？”

    “只要假以時日，變化圓滿，我隨時都可以變回來！”

    人面樹絲毫不以為然。

    這一點李柃倒是與他有共同語言，純陽道體，的確也是從白骨生肌轉(zhuǎn)化而來

    可就算那樣，也沒有把自己搞得如此猙獰和可怖�。�

    天降五氣，又分陰陽，方始有善惡美丑，男女雌雄。

    佛家心本論曰，一切唯心造。

    道家炁本論曰，通天下一炁耳。

    但無論佛家，還是道家，都斷然沒有把人修煉成這般模樣的道理。

    這不是以貌取人，而是人之所以為人，除了心理上的認同，還有其獨特的生理特征和道體形態(tài)。

    無論修仙也好，凡人也罷，那條橫亙與人和非人之間的底線，始終都是存在的。

    沒有跨過去，就還是人，以及人所修煉而成的仙神之流。

    跨過去，那就是非人，亦或者，墮落成魔！

    李柃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前所感受到的那股違和感究竟是什么了。

    “這石璣子沒有人味了！”

    沒有人味，這不是形容和比喻，而是客觀的描述。

    他聞香識人，擁有著至深的感知天賦，能夠從靈魂的層面判斷眼前所見之物的狀態(tài)。

    而今他所聞見的，卻是人面樹的身上再也沒有了人類的氣息。

    他已經(jīng)跨過那條底線，乃至于，就連人類腐尸，人形遺體的味道都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新的，說不出任何種類和存在的全新之物。

    這究竟是石璣子成功改造了自己的道體，還是被己土太歲徹底吞噬，反過來借助其軀殼行動？

    誰都不得而知。

    李柃甚至暗自猜測，連石璣子本人也不會知曉。

    因為這種事情就像是莊周夢蝶，需要從哲學(xué)的層面去判斷。

    但他不得不承認的是，這般非人化的狀態(tài)，反而令石璣子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強大生命力，他的道體散發(fā)著遠超筑基的強悍氣勢，一如真正的結(jié)丹真修。

    人面樹說話之間，四周的血肉蠕動，絲絲氣血精元如同煙霧席卷，倒流而回。

    那些破損的菌菇，散落的孢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如同一體，周而復(fù)始的運動。

    整座山谷就像是一個封閉的熔爐，自成格局，天地元氣循環(huán)不止。

    流逝的生命力隨著這些煙霧的倒卷流淌回去，它的身上，氣機更盛。

    “不好，他要恢復(fù)過來！”

    韓康猛的咬牙，掙扎著翻身而起。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山谷之內(nèi)的虛空中，不知從何處來的黑芒突然襲擊，毫無征兆的刺向在旁觀望的戚長老。

    轉(zhuǎn)瞬之間，他就斬破護罡和寶衣，道體撕開，血灑當(dāng)空。

    戚長老面上帶著驚訝的神情，僵滯在原地。

    “什，什么”

    李柃也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突然襲擊，大吃了一驚：“是誰？”

    他猛的轉(zhuǎn)頭看去，卻見是不遠處的枝葉之上，一個人形的軀體發(fā)動了攻擊。

    本以為那只是掛在樹上的尸體，萬千員之中的一體，不曾想到，竟然能夠發(fā)出如此的一擊。

    “那是他的肢體！”

    戚長老反應(yīng)過來，驚呼道。

    轟隆！

    人面樹突然發(fā)難，轉(zhuǎn)瞬之間，就似爆發(fā)出了全部的威能，一根根枝椏化作觸手，完全光芒齊發(fā)，絲毫不遜于剛才偷襲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涌現(xiàn)，猛烈攻向戚長老。

    戚長老帶傷怒吼：“石璣子，你瘋了不成？”

    他從始至終，考慮的都是如何收編石璣子，接納他的成果為商會所用。

    萬萬沒有想到，石璣子膽大包天，竟然盯上了自己。

    石璣子哈哈大笑，并未搭話，反而加緊了攻勢。

    然而結(jié)丹真修始終是結(jié)丹真修，當(dāng)石璣子撕破面皮，朝他出手之后，已然反應(yīng)過來。

    第二波的攻擊看似聲勢浩大，實際上已然失去任何機會。

    因為戚長老直接運用了結(jié)丹真修才具有的神通變化，搬運虛空，隔絕內(nèi)外。

    所有攻擊直接落空，如同穿透重重虛影，從身上穿了過去。

    他看似仍然還站在原地，實際上已經(jīng)處在另外一個異度時空，自己的小洞天內(nèi)。

    但就在李柃以為，戚長老能夠大顯身手，展開反擊之時，他的面色忽然劇變。

    受傷之處，腐肉潰爛，膿血直流。

    顯然是蘊含著劇毒。

    戚長老毫不猶豫掏出隨身攜帶的茶蕪香，往傷口倒去。

    “別”李柃忽的心生不祥預(yù)感，連忙傳音，但卻已經(jīng)太遲。

    那茶蕪香不但沒有起到克制的效果，反而嗤的一聲，直接融于潰爛之中。

    “那不見得就是己土太歲的寄生感染啊”

    李柃喃喃自語，無奈說道。

    戚長老是丹道名師，早年又曾經(jīng)有過奇遇，天曉得暗地里藏了什么好東西？

    受傷中毒就當(dāng)己土太歲發(fā)作來治，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戚長老也反應(yīng)過來，明白了這一點，面色一片鐵青。

    “哈哈哈哈，戚長老，成為我生長的養(yǎng)分吧！”

    在眾人的驚怒之中，之前一直被忽略的龐大異獸沖了出來，連同著谷中萬千尸兵攀爬，如同猿猴踴躍，紛紛從四周的山壁飛襲而至。

    轉(zhuǎn)眼功夫，就有多名商會管事被殺，死不瞑目的瞪大著眼睛跌落在下方的血肉組織上，被蔓藤卷起，吞噬。

    “石璣子，你好大的膽子！”戚長老面色鐵青，但直至此時，猶自還帶著難以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石璣子竟然會作出如此的選擇。

    究竟是誰，給了他這般得膽子？

    但戚長老的疑惑并沒有持續(xù)太久，答案很快就揭曉。

    一個此前曾經(jīng)被忽略，但實際上，從始至終都對局勢擁有著至關(guān)重要影響的人悄然現(xiàn)身。

    他白衣勝雪，飄然若仙，立在畫風(fēng)奇特的血肉大樹上空，如同謫仙下凡。

    “酹月劍仙！”

    戚長老身軀劇震，終于首次露出真正凝重的神色。

    這個從始至終就是石璣子靠山的海外散修，竟然也入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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