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放，大哥答應你，會好好地活下去……你跟大哥一起好好活下去……”6翊面對著一動不動的尸體，笑著說。

    譚璇站在一旁，一點不敢松懈，全程注意著6翊的一舉一動，她擔心他倒下去，可他沒有，一個人悲傷到了極致，肯定是要出問題的，更別提6翊才做完換心手術。

    果然，在她緊張看護的時候，6翊忽然一個趔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勉強撐住了冷凍尸體的柜子。

    “小心！”譚璇忙攙扶住6翊，急切道：“6翊，節哀順變，你的身體要緊，我們回去吧？”

    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她的聲音里帶了哽咽，一口氣堵在那，不上不下，愧疚、無力、心疼，她什么情緒都有。

    “年年，別擔心，我沒事。”6翊緩了緩，抬頭沖譚璇笑了，輕輕拍了拍她攙扶著他的那只手，安撫道：“對不起，年年，讓你陪我來這種地方。我想盡快把6放的葬禮辦了，一直讓他住在這里，6放應該不喜歡。”

    6翊的手握住她的手時，譚璇怔了一下，在她做出反應之前，6翊已經松開了她的手，說著有關6放葬禮的事宜，他在尋求她的幫助。譚璇再沒有心思去想6翊的舉動是有意，還是無意。

    “好，你放心……”譚璇答應著。

    無論是三伯父那邊，還是她，對于6放葬禮的事早有準備，最擔心的只是怎么跟6翊開口。現在6翊自己提了出來，葬禮很快就會著手準備。

    離開太平間之后，更讓譚璇意外的是，6翊不僅沒躺下休息，反而直接請有關部門的人進來，在病房里錄完了口供。

    “我們根據嫌疑人生前發出的最后一條消息，基本可以推斷他有故意殺人的意向，6醫生，你應該也已經看到了那條消息，是嗎？”警官在問話。

    6翊面色平靜地握著他自己的手機，當著警官的面開了機，隨后遞給了他們：“證據都在這里，我愿意配合你們的調查。但是……”

    6翊頓了頓，虛弱而緩慢地請求道：“但是，調查結束之后，這個手機請務必還給我。那是我弟弟生前給我的最后一條消息。”

    即便那條消息直白而瘋狂，記錄著十八歲的少年崩潰到極點時的人生選擇，也記錄著6翊換心前最后的清醒和恐懼——

    “大哥，我去殺了譚菲那個惡毒的女人！我只是個廢物，是個拖油瓶，我愿意跟譚菲同歸于盡！她憑什么這樣耍我們！憑什么欺負你！大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把年年姐重新追回來，她從前那么愛你，你知道她有多愛你，我不相信她會真的變心！你們一定會幸福的！永別了，大哥，我去見爸爸媽媽了，別傷心，跟魔鬼一起死，我很高興。”

    6放的最后一條消息，根本就是遺言，他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打算，用自己的殘缺生命去換譚菲的命，所以，他以瘋狂的車速撞向譚菲，事先卻沒有系安全帶。

    可惜，6放死了，魔鬼還活著，還能操縱著醫院里的護工，以社會新聞、娛樂新聞來刺激他。

    社會新聞里，6放是故意殺人未遂的嫌疑犯，愚蠢到送了自己的命。他6翊是被刀子捅了心臟的醫生，涉嫌卷入仁信醫院的假藥風波，可憐又可悲。

    而娛樂新聞里，他的年年跟那個男人離了婚，那個男人在遺產繼承上成為眾矢之的，又在今天陷入了桃-色緋聞之中。

    “謝謝你的配合。后續有什么進展，我們會再來的。你好好休息。”

    警官離開病房，6翊的注意力卻全都在譚璇身上，他笑問道：“年年，是不是嚇到你了？”

    譚璇剛把警官送走，才關上門，聽見這話，搖了搖頭：“沒有，反而是你，快躺下休息吧，丁主任說了……”

    “我看到那天晚上的監控錄像了，你抱著我的時候，我其實想跟你說話，但是我已經說不出來了。我從沒見你那樣哭過，年年，對不起，都是我不好。”6翊并不躺下，他一字一句輕輕地說著話，有關他被刺穿心臟時的心理狀態。

    譚璇的腳步頓在了原地，那的確是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可因為有江彥丞在，她毫發無傷，那些心理上的恐懼，在6翊險些喪命的情況下，顯得不值一提。

    她抿唇，想著措辭，語氣輕快：“不關你的事，是那個瘋子……”

    她話沒說完整，6翊卻打斷了她，溫柔且虛弱地問道：“年年，我想說的，不只是那天晚上的事。我從前做過的最后悔也最痛苦的選擇，就是跟你提分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哭了那么久，漂泊了那么遠，如果這一切是我做錯事的報應，年年，你愿意給我一個機會去彌補嗎？”

    6翊的聲音其實非常好看，從前譚璇追他的時候，即便他冷淡漠然，可他的聲音真好聽，帶著天生的暖意。用譚璇當時跟司思她們花癡時的說法是——6師兄連兇巴巴的時候，聲音都那么好聽，只要6師兄肯跟她說話，哪怕兇巴巴也好啊。

    是的，無論是那些年戀愛時的6翊，還是提分手時的6翊，都是一樣動聽的嗓音，譚璇在漂泊的一年時光里，無數次地回憶過有關6翊的點點滴滴。

    現在，在他們分手一年多，她和他各自結婚，她又離婚之后，6翊問她，愿意給他一個機會去彌補嗎？

    譚璇不是傻子，她明白6翊的意思，6翊在委婉且直接地問她，他們之間是不是能重新開始，她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去彌補過去的傷害，重新回到他們相愛的舊時光。

    那舊時光并不遠，就在一年半以前。

    不，那舊時光甚至很長很美好，貫穿了譚璇五年無憂無慮的大學校園生活。

    “年年，我知道我現在這樣說，很唐突，也很沖動。但我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既然能活下來，我不能再藏著對你的愛不說。”6翊似乎預料到她的反應，笑了笑，語氣盡量輕松，只是仍舊中氣不足，連溫柔也變得緩慢：“當然，我沒有想給你壓力，也知道傷害沒那么容易彌補，都是我的錯。可是，我愿意用我的生命發誓……6歲歲從選擇跟你在一起的那天開始，他的心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一刻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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