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車馬蜿蜒。
云輕多數時候是坐車,但有時做的悶了,也會出來騎馬。
此時夏末入秋,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在馬上坐一坐,連胸臆都會為之一舒。
“這條路,是你母妃曾經走過的路。”東海子云的馬和云輕并行一處,忽然開口。
云輕微怔,很快就想明白。
當年,武帝在北境陷落,身死之后連尸首都未曾收回,她母妃柳真如在歸陽被夜墨之母水玲瓏托付秘詔之后,得知武帝之死與云宏燁相關,心內既愧且不安,于是帶著人直奔無極島,要討要武帝尸身。
當時她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不愿自己好友與她所愛之人,連死了都要分隔兩地。
但可惜,那一次討要之中,出現了種種意外,最后柳真如與白子書陰差相錯有了肌膚之親,也就有了他。
再有后來,云宏燁發現此事,堅定了殺柳真如之心。他雖不喜柳真如,但男人心態作祟,也容不得柳真如與其他的男子茍且,一怒之下以武力脅迫了柳真如,也讓柳真如因此懷上了柳清鋒。
但即使她肚子里懷著云宏燁的兒子,也沒有讓云宏燁心軟半分,仍然是在她將要臨盆的時候,在她的生日宴上,一舉屠殺了南詔隱族幾乎滿族之人。
若不是柳真如事先有所準備,創立了南商行,更將族中年青子弟都派出去,只怕隱族如今,當真已經從世上除名了。
當初柳真如為了多了解一些無極宮,是先到幻雪島來過的,還在幻雪島學師一月,與東海子云的母妃,還有水如煙,都有了師姐妹之誼。
后來柳真如就是從東海出發,直奔無極島,走的,就是現在他們走的這條路。
云輕想明白這些事情,目光就往四周又看了看。
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山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山,樹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樹。
“自然是不一樣的。”夜墨也到了云輕的另一邊,看云輕轉過頭,才道:“當年你母妃走過的,竟是他國之路,而你所走的,都是你的山河。”
她的山河?
云輕尚未及深思,戰飛在一側低聲解釋:“云王女,昨日咱們已經出了東海地界,這里是同國,不遠處的交界,就是三苗,這兩個地方已盡數被殿下打下,現在已經置州設郡,是歸離的屬地了。”
換言之,他們已經到了夜墨的地盤?
夜墨眉目微挑,其實這兩處打下的時間并不長,但當年全軍攻打這兩處地方的原因和心境卻仿佛已是許久之前。
那時云輕生死不明,他雖然隱隱覺得云輕未死,可是卻始終難以忘記云輕落下險些落下山崖時眼底的絕望,還有她寧可跟著洛塵離開時的決然。
此后兩年,一直沒有云輕的消息,他心急如焚,更恨夜影設下毒計,一步步引導著他和云輕的關系到了那個地步,因此對同國和三苗沒有絲毫留手。
那兩年仗的頗是艱苦,就連他在戰場上也受了傷,后來聽聞云輕的消息,想著在去見她之前,總要先將這些不開眼的人料理掉,因此不惜長途奔襲,浴血苦戰,才終于將這一帶靖平。
但,那么多的辛苦,仿佛此刻能對云輕說一句是她的國,也便都值得了。
云輕雖不知具體情況也知兩年時間打下兩國絕不是易事,想了想笑道:“既是你的地盤,怎么也不見人出來迎一迎?”
“不必著急,到了前面,自有迎你的地方。”
云輕覺得夜墨話里似乎是藏著什么,但夜墨卻一轉頭去了隊伍的前方,似乎就沒打算和她說。
云輕干脆也就不想了,反正也不遠了,不管夜墨準備了什么,她等著看就好。
車隊往前又行了兩日多,前方出現一座宏偉的城池,雖宏偉,卻也簇新,明顯是剛剛建造沒有多久。
當他們行到近前,中門轟然洞開,兩側儀仗車馬如流水般涌出大門,鋪展到云輕車隊兩側。
衣朱著綠的官員們緊隨其后,在一老臣地帶領下快步前來,隔著老遠就拱手為禮:“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殿下,參見小翁主!”
身后官員們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齊齊山呼,明明不過是山野之中的小小城鎮,這番禮儀周全,卻硬是讓人看出幾分百年重鎮的氣象來。
“此城名為云中城。”夜墨淡笑看向云輕:“往后,就做你的屬城可好?”
南昭給了柳清鋒,云輕雖有王女之名,實際上卻是什么也沒有的,所以夜墨就送她一座城。
云輕心頭輕微一動,再抬頭看向這城,心境明顯就有些不一樣,連那太子妃三個字都沒有去計較。
其實,他們尚未成親,她哪里來太子妃的名分呢?
“城中已準備妥當,請太子妃先入城休息。”老臣又恭聲請著,云輕看了看,終究是沒有說什么,只是向前舉步。
長街兩側,人頭涌動。
酒樓飯肆,早已被人占滿。
同國亦是數百年基業,卻被人兩年打下。
之后遷舊城,建新城,短短數月,新城卻比舊城還要繁茂。
據說歸離太子惡似修羅,所過之處血流飄杵,所以才能這么短時間讓他們做了亡國之臣。
據說歸離太子仁心天道,滅國之后無犯秋毫,減稅分田,同國百姓比原來的日子好過多了。
據說歸離太子美貌驚人,有少女戰亂之中遠遠一瞥,連逃命都要忘記。
據說歸離太子不近女色,連三苗天羅大幻陣也沒能困得住他,才讓他一舉破了盅城。
歸離太子的傳說太多,卻從未有人親眼見過。
他們所能見到的,只有歸離太子傾注心力建起的這座城。
既然他建了這城,就總要到這城中來的吧?那么等在這里,也一定是能見到他的吧?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涌入,尤其是些女子們,都想見一見那驚為天人的好相貌。
聽這城名,云中云中,豈不就是天空之城?
這般城池,只是住在里面,都讓人覺得身形要輕飄幾分。
此間還流傳著一個最大的傳說,那便是,這云中城,是歸離太子為他心愛的女子建的。
只是,那女子命不好,早早死去。
可又有流傳說,那都是誤言,那女子并未死去,而是一直在歸離太子身邊,而且歸離太子很快就要帶她來這云中城了。
云中城向來秩序井然,官府嚴厲而不嚴苛,更從未有過打擾百姓生活的事情發生。
可是從昨夜開始,官府卻開始大肆戒嚴,更命人將城池上下打掃一新。
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是歸離太子要來云中城了么?
那么先前的那些傳說,是不是也都能解一解了?
所以雖然官府封了主路,可是城門附近,長街兩側,卻是早早就聚滿了人。
尤其那高處能看到街上景象的地方,更是座無虛席。
于是他們便都看到了,城中官員盡數出迎,而城門那一邊,緩緩進來一支隊伍。
“太子,那一定是太子殿下!”夜墨甫一露面,就有人大聲尖叫,可是聲音尚未落下,又接二連三看到洛塵東海子云幾人。
“這……何人是太子啊?”
幾人都太過引人注目,又沒有刻意分出位置來,自然就都認不出了。
至于云輕,她在見到夜墨這陣勢之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躲回車里。
她又不是屬猴子的,才不想被人圍觀。
所以很快有人發現了:“他們好像都圍著那輛車。”
“那輛車中是什么人?”
“該不會是太子的那位意中人吧?”
一聲聲議論聲不住響起,高樓上的人目光灼灼,恨不能自己去把簾子掀開,看看里面的到底是誰。
“哼,得意什么?”一間隱秘的雅座中,白靜書面色有幾分猙獰。
夜墨本是她看上的人,現在看著云輕這么耀武揚威,她從頭到腳都是不爽。
林青泉坐在他對面,青色長衫上繡著墨竹,神情一片淡雅。
白靜書忽然轉頭:“林青泉,讓你的人給云輕一個教訓!”
林青泉放下手中的香茗,似是怕驚擾了茶香,完全放好之后才抬頭,墨黑的瞳眸靜靜看著白靜書:“宮主沒說讓我們殺云輕。”
“誰說要殺她了?讓你手下的忍部出去,殺了她的坐騎,再給她車上刺幾刀,給她點教訓!”白靜書神色倨傲:“和無極宮做對的人,豈能容她如此得意?”
“不好。”
“林青泉,你莫非對云輕有偏私?”白靜書咄咄逼人。
林青泉也不惱,只淡聲道:“圣女,我們此時出手,必會打草驚蛇,若是他們有了防范,讓宮主交代下來的事情無法完成,這個責任,可是由圣女擔著?”
白靜書一噎,臉色微微漲紅,猛地轉過頭。
眼睛緊緊盯著云輕:就讓你得意這片刻,過了這幾日,有你哭的時候。
那邊林青泉已經下了命令:“我們只是通過此地,所有人不得妄動,城門通行之后,盡快離開。”
吩咐完畢,又看向下方。
微風拂動,掀開車簾一欠,露出云輕逗著糖糖玩的清秀側臉。云輕,我不打擾你這不多的美好時光,不知,是善良還是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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