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州北郊夜市，原來并不出彩的一條街，因為距離泰隆工業園宿舍區后門很近，在一年前就紅火起來，變成了整個北郊，唯一的一處夜市。

    這里買著天南地北各地的小吃，最多的還是燒烤和小炒。白天整條街如同鬼市，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可一到夜晚，店家就把攤子擺滿了兩側的人行道，生爐燒炭，香氣夾煙，一群來自天南地北的年輕人，呼朋喚友的坐在每張小方桌的旁邊，舉杯交盞，大吃還喝。

    一家烤魚攤前，幾名年輕人正在喝酒，一大口冰鎮啤酒下肚，一天的勞累都似乎驅散了不少。

    一名皮膚很白，長相有點像高中生的年輕男子拿著酒瓶，給自己身邊的兩位朋友倒上酒，皺眉說道：“阿志，濤子，我感覺明天我是真撐不下去了！這特么連續加班六天了，每天睡不足五個小時，就今天下班早點，明天材料一到又得加，我怕要死在車間里！”

    “別說這種喪氣話！”左手邊的平頭男子笑著說道：“錢也沒少掙啊，不是嗎？現在一天可是平時三天的工資，真要是天天這樣，我樂意！”

    右手邊的男子冷哼一聲說：“阿志，你特么樂意，我可不干！誰也不像你，有功夫傍身，身體底子那么好，我可感覺全身就散架了！你看小雞仔這黑眼圈，都趕上熊貓了！”

    “你們這些望山人，就是特么嬌氣！大家一起加的班，只有你們這幾個在這里喊苦喊累，就這點承受能力，打什么工啊，回去找媽媽撒嬌去吧！”旁邊一張方桌上，一名上身只穿黑背心，露出兩條粗壯胳膊的年輕男子一臉不屑的看著這邊三個人，冷嘲熱諷的說道。

    在他的旁邊，還坐著三個年紀相仿，身材也差不多的同伴，一個個都是小平頭，一臉的桀驁與不屑，看著阿志三人的眼神也充滿了挑釁。

    “又是匡威他們！陰魂不散啊，真是煩人！”濤子皺了皺眉頭，對阿志和小雞仔兩人說道：“別理他們，吃咱們的！”

    阿志瞇著眼睛看了一眼那桌人，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低頭喝酒。小雞仔有些哆嗦，對身旁的兩位同伴說：“不行咱們回宿舍吧？好不容易沒加班，趕緊回去睡覺去！”

    濤子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最起碼等點好的菜都吃完啊，人家老板都給炒了，你不要不是白花錢嘛！”

    阿志看著小雞仔說：“用不著怕匡威那幫混蛋，不就是仗著自己是本地人嘛，還不是跟我們一樣，都是打工仔？刺刺都針對我們，真把老子逼急了，挨個收拾他們一頓！”

    小雞仔一把摁住他的手說：“阿志你千萬別沖動！匡威這幫人不簡單，我親眼見到他們上次在原料車間那邊，把山南那幫人給打殘了！”

    濤子在一旁驚問道：“真的？你看到的？他們幾個人？對方幾個？山南那邊的人出了名的抱把子，整個工業園最橫的就是他們！”

    “匡威這邊就是他們四個！山南那邊大概是十二三個！那幾天我不是請假嘛，正好遇到，你們都在上班，加上這段時間除了上班就是上班，回到宿舍往床上一躺就睡著了，所以就沒說！那晚上，山南那幫人，至少有五六個被抬走的，看得見手腳都斷了的！這幫混蛋，下手真狠！”小雞仔壓低聲音對兩名同伴說著，小心翼翼的看了旁邊匡威一眼，卻見對方也正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他，嚇得他哆嗦了一下，差點連杯子都拿不出，酒灑了一身。

    旁邊桌那四個人全都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匡威對著小雞仔說道：“喂，小雞仔，上次在洗澡間，算你小子跑的快，下一次就沒有這么走運了！只要你一進去，大把的肥皂讓你撿，個個都是身強體壯，中看又中用的肌肉帥哥，比起你旁邊的這兩個連繡花枕頭都算不上的草包要強的多了！就你這細皮嫩肉跟小娘們似的身板，不給老子吹上一管簡直是浪費了！用不著看你身旁的那倆廢物，他們可罩不住你！”

    阿志把杯子一放，剛想站起來，濤子和小雞仔全都把他給攔住了，不讓他起來。

    “沒什么，不就是說兩句難聽的嘛，我又不是第一次聽，忍得住！別去招惹他們！”小雞仔強笑著對阿志說著，卻不敢看別人的眼光。

    一個男人，被這樣明目張膽的調戲，簡直是奇恥大辱，可是他也不敢去反駁什么，更不愿因為自己而連累兩個朋友。

    看到這邊三個人一聲不吭，匡威一幫人更是得意，囂張的大笑起來。匡威勾了勾手指對小雞仔說：“來，小雞仔，到威哥這邊來給威哥敬酒！反正已經有好幾個月沒開葷了，今晚你走運了，等會喝完了酒威哥找個地方給你唱首《菊花殘》！”

    “哈哈哈！阿威，就你那破鑼嗓子，就別嚇壞人家小朋友了，還是看我的吧！”

    “滾你大爺的大驢，你這種驢貨上次在紅燈房，把人家小妹給整去醫院縫了六針，這小雞仔落在你手上，命都給你整沒了！還是我老北溫柔，小雞仔來找北哥哥，保你舒服！”

    “老北，人家小雞仔這細皮嫩肉的身子，跟大姑娘似的嬌嫩，落在你手上還有好地方嗎？上次山南的光頭佬，全身被你刻了多少字？花了多少刀？你自己心里沒數啊？”

    那一桌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放肆說笑，絲毫不理會小雞仔那張越來越蒼白的臉，他嚇得連坐都快坐不穩了！”

    “砰！”阿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陰沉著臉說道：“匡威，你們幾個不要太過分，差不多就行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們不要挑事！”

    濤子也有些氣憤和不解的對匡威那幫人說道：“你們為什么總跟我們過不去？招你們惹你們了？干嘛故意找茬？”

    “哎呦，還生氣了！”匡威眼睛一瞪，哈哈大笑起來，然后用手一指阿志說道：“你特么再給我拍一下桌子試試？差不多就行了？不行又能怎樣？還井水不犯河水？你特么跟誰井水河水的分？你配嗎？老子就是挑事，你能怎樣？”

    外號叫大驢的年輕人看了一眼濤子說：“老子就看你們這些望山人不順眼，當然跟你們過不去了！怎么了？老子現在就故意找茬了，來打我啊！”

    老北用牙簽剃著牙，一臉不屑的看著阿志等人說：“這么多車間，這么多工種，只有你們望山人嘴唇，每次都在挑我們原料車間的茬，害的老子一個月光工資就扣了八百多，三眼更慘，挨了一千五！你們這么喜歡多嘴，喜歡多管閑事，老子就給你們找點事干！”

    “別說這個，越說老子越來氣！”眉心有顆痣，看著就像是開了天眼的年輕人咬牙切齒的看著阿志三人罵道：“真特么窮鄉僻壤出刁民，老子平時看到這幫望山人就不順眼！一個個自私自利，不顧別人死活！平時多嘴多舌，不管礙沒礙到自己都要找上面叨叨幾句，就特么喜歡打小報告！雞腸小肚的，干什么都不暢快！連特么喝這種啤酒都是一小杯一小杯的，讓人看著就憋氣！你們這幫望山狗，就是欠打！”

    阿志黑著臉說道：“是你們在車間偷著抽煙，導致送來的備材上面有煙灰，我們當然要舉報了？否則出了事是我們要替你們背黑鍋！不要以為你們是本地的就可以橫行霸道，我們望山人不喜歡惹事，可是被人欺負了，也從來不怕事！”

    “嘖嘖嘖！好厲害的樣子啊！”匡威撇著嘴，一臉不屑的模樣，冷笑著對阿志說：“不怕事又能如何？老子橫行霸道了又能如何？老子再霸道一些，今兒個就把話撂在這了，以后只要在外面見到你們望山人，見一個打一個，見一次打一次！”

    三眼一臉不屑的看著阿志等人，冷笑著說：“那種窮地方出來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奇葩！恩家山南那幫人還知道抱團，你看看你們，最多也不過是三四個人玩到一塊去，剩下的全都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廠里至少三四十個望山人吧？稍微團結一點，也不會被人家山南那幫人收拾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你們自己還經常打架，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你們自己都不拿老鄉當回事，就活該被別人欺負！”

    大驢干脆站了起來，拿著一瓶酒走到了小雞仔的身邊，直接用腳一勾，將一個塑料板凳勾到了身邊，一屁股坐下去，將胳膊往小雞仔的肩膀上一搭，笑著說道：“說那么多廢話干嘛，不如喝酒！來，小雞仔妹妹，給大驢哥哥吹一個！”

    他表情下流，笑容猥瑣，說話讓身后的那幫同伴哈哈大笑。小雞仔蒼白著臉，推開大驢說：“我是男的，不是你妹妹！你不要這樣了行不行？離我遠點，我沒有得罪過你！”

    大驢臉一沉，看著小雞仔說：“不給面子？”然后突然揚起胳膊，啪的一下就將酒瓶扣在了小雞仔的頭上，頓時玻璃四分五裂！

    周圍的人像是見怪不怪了，只是往這邊看了一眼，被匡威罵了一句：“看你娘的看，喝你們的酒！”也就一個個低下頭，不敢再看。

    小雞仔捂著自己的腦袋退了兩步，感覺有東西從頭上流下來，用手一摸，滿手的血，腦袋一暈，雙腿就差點軟倒在地，被旁邊的濤子一把抱住！

    “你特么的！”阿志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站起來一把抓住大驢的手腕，往前一拉，身體一橫，砰的一聲，一肩膀撞在了大驢的胸口，把他頂飛出去！

    “砰！”大驢的身體馬上就要砸在另一桌客人那運動服男子的身上，阿志有些歉意的“唉”了一聲，眨眼之間，大驢就雙腳落地，站在了那年輕人的身邊，再被年輕人順手一推，站在了一米之外。

    他剛才做了什么？連阿志都沒有看清那人的動作，不過還是一臉歉意的對年輕人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是在氣頭上，沒有顧忌到旁邊的人！”

    那穿著運動服的年輕人，不知道是哪個車間的，旁邊坐的人居然扎著一個臟兮兮的圍裙，此刻站起身低聲對那年輕人說著什么，年輕人擺擺手，然后示意他離開，那扎著圍裙的人點點頭，走到阿志旁邊說：“你這一桌的飯菜錢不用付了！”

    這怎么回事？阿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穿著運動服的年輕男子看著他和濤子、小雞仔三人說：“你們都是望山的？巧了，咱們是老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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