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在次日早上便是趕來了潼關(guān)。
在戰(zhàn)略上,他或許不如劉宗敏敏銳,但在大勢上,李自成的眼光、遠見,比劉宗敏要高出很多,這也是領(lǐng)袖的必要素質(zhì)。
此時,流民軍十數(shù)萬大軍東進山西,看似是聲勢浩大,但說白了,這只是試探而已,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炮灰,有便宜就占,沒便宜就走,碰到狠茬子,那自然是趕緊跑路了。
可潼關(guān)這決然不同!
一旦潼關(guān)出了問題,那,名震天下的模范軍,可就能直接掠入秦川腹地了!
李自成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亡命了這么多年,眼瞎了一只,老婆都跑了好幾個,為的是什么?
怎么可能讓剛剛穩(wěn)固下來的根基出事!
不過,模范軍這邊陣仗很大,卻是一直沒有主動進攻,著實是讓李自成、劉宗敏有些不解。
直到又過了兩天,東進的流民軍主力已經(jīng)連破了幾座縣城,打到了平陽府,他們才是得知了朝廷要往徐長青部派遣監(jiān)軍的事情。
“嘿嘿,太好了,太好了哇。我還第一次這么喜歡狗朝廷,竟然幫了咱們這么大的忙!嘿嘿,就讓他們狗咬狗好了,有這些監(jiān)軍掣肘,徐長青原本十分力氣,至多使出來六七成就不錯了。”
潼關(guān)官廳內(nèi),傷勢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的李雙喜,聽到后幾乎要跳起來,手舞足蹈。
“肅靜!”
“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當著皇爺?shù)拿妫阋哺疫@么胡鬧?”
李過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忙是冷聲呵斥。
“額,是……”
李雙喜這才意識到,他們的皇爺李自成還在,趕忙收起了興奮,乖巧的猶如小貓。
李自成卻笑道:“無妨,此時不在朝中,而是在軍中,無需太多規(guī)矩。”
說著,他掃視身邊眾將:“諸位愛卿,你們怎么看此事?”
自從西京建制后,李自成的城府儼然又深了不少,他此時還沒有子嗣,也沒真正確立繼承人,但明里暗里,都有這個意思,要把李過推出來了。
也是大力提拔了李雙喜、李來亨這種極有沖擊力的小將。
宋獻策道:“雙喜說的沒錯。明廷這些年接連大敗,與其繁瑣的制度有很大關(guān)系。徐長青現(xiàn)在,甚至已經(jīng)被人稱之為國賊,呵呵,這可不是一般人承擔的起的。皇爺,臣以為,我義軍此役,只要穩(wěn)扎穩(wěn)打,便可擁有九成勝算!”
牛金星也忙補刀道:“皇爺,圣人言,天時地利人和。此時,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大順,皆在我義軍,徐長青縱有沖天之能,此役,也必將在我潼關(guān)下飲恨。”
其他人也是紛紛附和,場內(nèi)的氣氛輕松又寫意。
便是李自成也不自禁便放松下來,不過,他很快看到劉宗敏的眉頭緊皺,一直沒有說話,不由道:“汝候,你有什么想法?”
劉宗敏深吸了一口氣:“皇爺,大家說的倒也不錯。不過,徐長青此人,著實心狠手辣,而且,極有可能有不臣之心!區(qū)區(qū)監(jiān)軍,恐怕,很難對他造成什么影響,咱們必須要加倍小心才是啊。”
……
大明崇禎十六年八月二十七日,宜嫁娶,破土。
比徐長青預(yù)想的還要晚了三四天,朝廷的監(jiān)軍,終于到了。
而這時,流民軍北線主力,已經(jīng)攻克了平陽府,一路向北,直逼千年雄城太原。
此次過來的監(jiān)軍不是別人,正是徐長青的老熟人,松錦的監(jiān)軍張若麒!
隨同張若麒過來的三個士子,一個來自河間,叫做張青川,兩個來自江南,一個姓周,叫做周鯤鵬,是湖州豪商之子,祖上數(shù)代進士,底蘊深厚,另一個來自揚州,正是大名鼎鼎的復(fù)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襄,冒辟疆!
不出徐長青預(yù)料,為了這監(jiān)軍和士子的名額,京里又掀起了數(shù)番大戰(zhàn)。
本來也輪不到張若麒,可各派系爭執(zhí)不下,其他人沒有經(jīng)驗,張若麒這才是撿了個便宜。
冒辟疆也差不多,正好他有事在京城,憑借他的名頭,撿了這個‘便宜’。
而張青川和周鯤鵬,則都是家族和師長使了大力氣,拼了命把他們推上來,因此這兩個都有些中二的熱血青年,摩拳擦掌,要跟徐長青大戰(zhàn)一場。
“張大人,多年不見,風采更盛往昔啊。”
黃河邊,模范軍大營,徐長青也是給足了這幾位監(jiān)軍面子,擺下了偌大的儀仗,足有上千人,迎接張若麒一行人。
張若麒這幾年一直不是太得志,棱角也是被磨平了許多,更加內(nèi)斂和沉穩(wěn),忙恭敬拱手賠笑道:“伯爺,您才是更盛往昔啊。下官能再次與伯爺共事,真是下官的榮幸。”
與張若麒見完禮,徐長青笑著走過來,剛要跟張青川三人見禮,早已經(jīng)積聚多時的張青川,忽然冷笑一聲,大步上前一步,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朗聲道:“忠義伯,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轉(zhuǎn)瞬,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冰封的安靜。
兩邊無數(shù)筆挺的兒郎,手都是摸到了刀柄上。
“介堂,休要胡言,還不快給伯爺請罪!”
張若麒早就知道此行必定不會太平,卻是哪想到,張青川這二愣子,居然這么楞,這么不懂事,這才剛見面,就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公然懟徐長青,趕忙連使眼色帶拽,讓他趕緊認錯。
張青川不知道徐長青的底子和手段,他張若麒又豈能不知?
“呵。”
張青川冷笑一聲,輕蔑的掃了張若麒一眼,轉(zhuǎn)而又如狼似虎般的盯上了徐長青,大義凜然道:“徐長青,你身為大明勛貴之后,飽受皇恩,卻是在潼關(guān)之外,屯兵快一月之久,任由流賊主力攻入山西腹地,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卻沒有絲毫動作!你到底是何居心?還敢說你沒罪!”
張青川此時腿肚子其實也有些發(fā)軟了,尤其是周圍兒郎們?nèi)缋撬苹⒌难凵瘢喼币阉罨钔痰簟?br />
但這種緊張之下,卻是無法用言語言說的興奮。
眼前,可是忠義伯徐長青啊,而且,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想必,只要自己能抗住,晚上消息便能傳到京城吧?
一想到自己的風姿,馬上便要在京城流傳,被無數(shù)人敬仰,隨后便會成為士林領(lǐng)袖,張青川只覺自己早已經(jīng)把生死置之度外,是國家的柱石,朝廷的棟梁,民族的英雄!
看張青川如此偉岸,同樣是中二青年的周鯤鵬也坐不住了,忙也出列冷厲道:“徐長青,我等不單是要過來監(jiān)軍,更是要治你的罪!你徐家,世受我大明皇恩,滿門忠烈,可到你這,你是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擁兵自重,導致局勢不斷崩壞,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你該當何罪?!”
“住口,還不快住口!”
張若麒再也忍不住了,就要動手抽這兩個不知死活的中二青年,但想了一下,他似乎又打不過這兩個年輕的小伙子,忙看向徐長青,哭喪著臉表明態(tài)度:“伯爺,作孽,這真是作孽啊……”
“呵呵。”
徐長青非但沒生氣,反而是被這兩個活寶逗樂了,但一時卻并不理會,轉(zhuǎn)而看向了臉都有些憋的通紅的冒辟疆,笑道:“冒兄,他們都這么噴我徐長青,你身為前輩,不做個表率嗎?”
“這……”
冒辟疆頓時無言。
與二十出頭的張青川和周鯤鵬不同,冒辟疆早就過了而立之年,三十好幾了,這些年,他雖是才名遠流傳,事業(yè)卻是一直不順,始終未曾走上大道,這讓的他不論是心胸,城府,還是社會閱歷,都不是張青川和周鯤鵬這種含著金湯匙的中二青年可比。
而且,他此次被抓來做監(jiān)軍,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想起還在泰州老家等著自己的嬌美的董小宛,又想起民間流傳的無數(shù)徐長青的惡名,冒辟疆即便有些熱血沖頂,卻又怎敢當面挑釁如山岳般龐大的徐長青?
片刻后,忙是卑微的弓下了身子,垂下了頭:“伯爺,您,您說笑了……學生,學生當年雖年少輕狂,做了不少糊涂事,可這些年,學生也是想明白了許多……伯爺您此時既然不出兵,肯定,肯定是有著您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長青哈哈大笑:“可惜,可惜啊!”
“冒兄,你,你怎的變節(jié)了?咱們說好的,一起共赴黃泉那!”
張青川頓時目呲欲裂,簡直恨不得生食了冒辟疆的血肉。
“冒兄,你還有沒有骨氣?你還是不是圣人的門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沒用的亂骨頭,真是丟盡了我們讀書人的臉!”
周鯤鵬也在一旁大罵。
冒辟疆動了動嘴唇,卻是不理會他們,更加謙卑的對徐長青躬身。
王承恩這時忙和稀泥道:“長青,你,你別跟這兩個年輕人一般見識,他們還太小啊……”
說著,忙又厲色看向張青川兩人:“你們兩個,還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伯爺?shù)狼福 ?br />
“哼!”
張青川和周鯤鵬只看服飾,便是知道了王承恩的身份,卻理都不理,繼續(xù)驕傲的揚起了脖子。
區(qū)區(qū)宦官,就算是天子近臣又如何,休想讓他們低頭!
閹黨都他娘的亡了多少年了。
“你們,你們……”
兩人高傲的模樣,瞬時也是刺痛了王承恩敏感的自尊心。
太監(jiān)最怕什么?
就怕別人異樣的眼光!
可此時,兩個年輕人根本就不掩飾了,完完全全從骨子里就看不起他王承恩。
“王公,您先消消氣。”
眼見王承恩就要暈倒過去,徐長青和王樸一左一右,趕忙小心扶住了王承恩。
王承恩臉色一片慘白,卻是氣的說不出話來,直打哆嗦。
給王樸使了個眼色,讓王樸照顧好王承恩,徐長青笑吟吟的來到了兩個中二青年身前:“你們兩個,今天,是要跟我徐長青說到說到了?”
“哼!”
張青川冷笑:“徐長青,你休要嚇唬我們!你自己心里有什么鬼,你自己清楚!早晚有一天,你會被釘在恥辱柱上,成為我大明的罪人,接受歷史的審判!”
周鯤鵬也冷笑著補刀道:“徐長青,你要真是個男人,就把你的力氣,用到戰(zhàn)場上,現(xiàn)在,跟我們兇,算個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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