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兒。
徐長青費了好大力氣剛調整好心態，正準備仔細研究下戰局，忽然聽到外邊有親兵在低聲歡呼：“下雪了下雪了。”
這讓徐長青不由一個機靈，忙到帳外來查看。
果然。
飄渺的夜空中飄起了細碎的雪花，鋪天蓋地的，宛如將這天地變成了童話世界。
但你下雪便下雪吧，風勢卻也明顯比前幾天強了不少，‘呼呼’的猶如鬼叫。
親兵們見徐長青出來查看，都不敢再出聲，乖乖的去值守，不過每個人的心情都明顯不錯，儼然在享受這場雪。
徐長青的心卻越來越沉……
他仔細感受了這凜冽的北風一會兒，又伸出手，接了些雪片子查看，不由得更加沉默。
這雪看著還是小雪片子，但里面明顯冰晶的厲害，就算到了徐長青非常熱乎的手心里，也需要片刻后才融化，此時也就是沒成規模，等過會兒規模大了，鋪展開來，幾乎不用怎么發力便是能凍成片。
各種跡象都在表明……這天，要降溫了！
“呼……”
徐長青接連喘了幾大口氣，這才是稍稍緩過來。這他娘的，老天爺都要作孽啊！
這般天氣，都不用持續太久，五天乃至三天，模范軍的炭火消耗就要成倍增加！
同樣也意味著……模范軍的炭火，也就能撐六七天，乃至是更少……
徐長青不由得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風雪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久久沒有動作。
本來模范軍出城野戰，便已經是王者模式，此時，老天爺都這么不給面子，這他么簡直是‘弒神’模式了……
……
“哈哈，下雪了，起風了，天肯定要冷下來了，太好了，太好了，天助我大清，天助我大清啊……”
此時的清軍營地中，氣氛與徐長青這邊完全不同。
本來正在軍議的一眾滿蒙王族還都有些謹慎，正仔細商議著各部的布防，防備模范軍狗急跳墻。
誰知，剛開會沒多會，突然收到這種‘老天爺都作美’的消息，一眾人等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欣喜，一個個都是叫喚出聲。
多鐸跑到帳外親自查看后，更是興奮的手舞足蹈，跳大神一般，肆意的發泄著心中的暢快。
便是濟爾哈朗都有些控制不住心神了，聲音都有些顫抖的道：“攝政王，這真的是天助我大清啊。按照這般發展下去，接下來幾日的天氣必定愈發嚴寒，模范軍的炭火消耗還要再加劇！事情比咱們預想的還要更順利許多哇！此役，我大清必勝！”
眾人也回過神來，紛紛出聲叫囂，只覺這輩子都沒有像是此時這么暢快過。
唯有前幾天剛在青州吃過徐長青大苦頭的阿濟格還保持著鎮定，提醒道：“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徐長青如狼似虎，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當下的狀況，若是天氣轉寒，他們，極有可能后天、乃至明天便要突圍，我大清必須要做好應對準備。”
洪承疇也拱手道：“攝政王，武英郡王所言極是。其實戰事延綿、小刀子割肉，對我大清更為有利。若是節奏突然加快，我大清少不得要與模范軍硬碰硬。以臣之見，趁著此時天氣還未徹底寒下來，我大清要連夜加緊修筑工事，誘使模范軍朝東、南兩個方向突圍，先滅掉模范軍的勢頭，穩固首勝，再談其他！”
眾人不由都是點頭。
便是寧完我此時都沒辦法再反駁洪承疇了，真要論綜合素養，他還真不是洪承疇的對手。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多爾袞目光炯炯，思量一會兒道：“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既如此，那便這么辦吧！諸位，大家今晚便多操勞一會兒，都親自去盯著，加大工事修筑規模和速度！另外，也要在曠野中多埋設炸藥包，只要徐長青敢突圍，用人命填也要把他們給本王堵回去！”
“喳！”
一想到肥美的未來就在眼前等著，一眾滿蒙王族也都來了精神，根本不理會寒冷的風雪，紛紛迅速出去布置。
……
次日清早，雪勢雖是停了，卻正如徐長青所料，氣溫驟然下降，至少得零下十度左右。
入目之處，整個世界都是被森白的堅固所包裹。
而且，根本見不到半分太陽的影子，天空始終陰沉沉的，北風就像是刀子一般鬼叫著橫掠過來，吹的人臉都生疼生疼。
徐長青一夜未眠，就像是一座雕塑般一樣，立在泉頭村最高建筑物祠堂上，仔細的審視著周邊的環境。
昨晚，清軍剛開始連夜修筑工事徐長青便得到了消息，便一直在這邊查看，此時，眉宇間都有了不少冰凝，恍如變成了‘白眉大俠’。
“呀。”
“大帥，你，你這是怎么搞的？一大早在這里下神呢。快來帳內暖和暖和。”
正思慮間，昨晚明顯睡的很好的紅娘子正好過來幫徐長青準備早飯，一看到徐長青這模樣，頓時嚇了一跳，忙是上來查看，溫暖的小手忙用力握住了徐長青有些冰涼的大手。
徐長青整個人幾如都沒有知覺了，卻是故作淫邪的笑道：“昨晚不過來給我暖被窩呢，你不在，我都沒睡好。”
說著，用力的捏了紅娘子挺翹的嬌.臀一把。
紅娘子低呼一聲，沒好氣的啐了徐長青一口，又忙看向四周，生怕被人看到，見沒人注意才低低道：“冤家，要死了你。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準備。今晚，今晚我來陪你還不行嗎……”
“搞點羊肉湯吧，多放點姜。另外，再炒個海參，煎幾個雞蛋。”
徐長青又順勢捏了把紅娘子的俏臉，紅娘子早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哪還來的及問徐長青為何在這邊搞成這模樣，忙嬌羞的去準備早飯。
看著紅娘子的倩影離去，徐長青不由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慢斯條理的活動著手腳讓身體恢復些熱量。
昨夜，清軍的布置都被徐長青看在眼里，卻著實無法阻止。
此時，清軍在泉頭村北面和西面已經修建了五六道深深的壕溝與寬厚的土墻，縱深至少得綿延兩三里，中間明顯還準備了預留，儼然還要繼續挖，繼續加固。
而且，在兩軍戰陣前的緩沖區邊緣，他們連夜構架了諸多的陷阱工事，不出意外，里面都是加大號的炸藥包。
如此布置，幾乎已經完全斷絕了模范軍從北面和西面突圍的可能性。
若是向這兩面突圍，付出的人力物力必將是爆炸性的。
背靠海城本土時還無妨，畢竟海城得天獨厚的優勢，模范軍人力物力都是極為充盈。
但此時……
東面通向九仙山、包括南面通向曲阜城的區域，這種固有工事就要少許多，都只有一道壕溝土墻，而且并不是特別的雄壯。
但是！
緩沖區邊緣同樣布置了大量的陷阱工事，只會比西、北兩面更多。
徐長青昨晚甚至看到，有不少清軍的漢人奴才驅使著一些可憐的漢人奴隸平整東面的地形。
簡單活動了一會兒，又輕輕跳了幾下，徐長青周身已經恢復了不少熱量，臉上重新見了紅潤，看了看銀裝素裹的九仙山，又看向了南面的曲阜方向，忽然忍不住的冷笑。
狗日的狼子野心已經是昭然若揭那！
這種狀態，不論是模范軍往東面的九仙山突圍，還是往曲阜城突圍，都是絕境！
清軍既然擺出了這種布置，儼然就沒想著讓模范軍過去！
特別是曲阜城方向。
看得見的就已經有這么多安排，看不見的呢？
模范軍想要破局，想要在此役中逃出生天，就必須得打破清軍的這種龐大桎梏！
哪怕掌握不到這場戰事的節奏，也必須要把清軍的節奏打亂！
徐長青隱隱已經把握到了什么，正要仔細思慮，忽然聽到紅娘子在不遠處呼喚，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愣了片刻，徐長青忽然釋然開來，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多爾袞兄弟和這一眾滿蒙王族，以為這樣就能困住他徐長青，隨意撥弄，徐長青會用事實向他們證明，他們想多了！
……
“哥，你說，這次我拉你投我大清對不對吧！便是咱們這位海城候又怎樣？呵呵。這到頭來，還不是咱們大清的囊中之物？只是可惜啊，咱們在廬州沒有賺到多少功績……”
徐長青吃早飯的工夫，泉頭村東南方向，劉良佐、劉良臣兩兄弟，正帶著他們的人在清軍陣前構架一些小土墻，同時，保護一些烏真哈超營的好手繼續布設陷阱。
劉良佐兩兄弟肯定不用干活，正躲在一面土墻后烤著火抽著煙。
劉良臣明顯非常興奮，趾高氣昂的看著他哥。
劉良佐其實也很欣喜他一投大清國便是得到了這等美妙的局勢，但南京攻略沒有成型，他的功績著實不夠完美，特別是劉良臣此時小人得志的模樣，著實讓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不過，究竟是兄弟，劉良佐也不好撕破臉，只能是甕聲甕氣的應著，心里頭卻是在盤算兩綠旗的事兒。
說起來，劉良佐在某些方面的性格，或者說思維模式，跟徐長青倒是有些類似，都是秉承一個理念：“吃到嘴里的肉，才是好肉。”
這其實也是成功者的共通之處。
他雖是被多爾袞親口許了兩綠旗固山額真的差事，可兩綠旗究竟還沒有成立，乃至現在連個影兒都沒，讓他心里著實不是太踏實。
特別是……
劉良佐心里隱隱有著一股擔憂。
此時大清國主力雖是都快要盡數而至了，但是漢軍旗來的人并不多，而且都比較分散，除了孔有德的烏真超哈營來了半數多，勉強算是完整，其他的，要么在看押漢人奴隸，要么還沒趕過來。
這也就意味著，一旦戰事開啟，他有九成要被推上去當炮灰……
想著，劉良佐忽然有些還念在廬州時候的生活了。
那時，他雖不是最強的，需要防備的東西很多，可至少快活啊，便是朝廷也不可能直接管著他，任何事情都能有他自己來做主。
現在這……
見劉良佐明顯沒有說話的興致，只悶哼著偶爾回應兩句，劉良臣有些不喜，這人怎么就不知道捧人場呢？
不過他也知道劉良佐最近心情不是怎么好，還得調整，也不再多說了，賴洋洋的伸了個懶腰，靠在火堆邊更近了些，吧唧吧唧的美滋滋抽著煙。
但還沒等到劉良臣找到個更舒服的姿勢，忽然聽到不遠處有親兵疾呼：“敵襲，敵襲，模范軍的熱氣球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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