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天大概是京城最先知道邊關被破的那批人之一。

    他也是民間最早知道大將軍被抓的人之一。

    當大將軍被從北軍大營下入囚牢出城走了三天不到，陳樂天就知道了。

    來稟告這個消息的劉大明和秦鐵牛以為東家會大發雷霆，甚至直接下達命令把大將軍給路上就劫了囚。

    但陳樂天的表現卻出乎他們的意料，陳樂天只是點了點頭就讓他們去忙了。甚至一句怨言都沒有。

    陳樂天見他們的表情有些驚詫，道：“沒什么大驚小怪的。一開始他們在散播大將軍謠言的時候我覺得最多也就是把大將軍撤了職，頂多也就是被貶為平民罷了。但后來我想明白了，大將軍是一定要下獄的，只有這樣才能解皇帝陛下的心頭之恨。最壞的可能是被殺頭。現在還好，只是抓起來，沒有判處死刑。甚至連具體罪名也都還沒說，只是在圣旨里說有通敵之嫌。你們別覺得奇怪，我早有預料，況且就算我發再大火也解決不了問題。”

    “我們該怎么辦呢，應該救救大將軍啊。”劉大明道。

    陳樂天搖搖頭：“救是要救的，但目前我們什么都不能做，要等大將軍到京，看最終給他安的什么罪名，我們到時候再見機行事。不過我也會去提前問問。”

    頓了頓，陳樂天又道：“現在朝中從上到下很多人都換了，我的那點關系恐怕用不太上了。”

    “我們也認識不少人，都是借著東家的名頭認識的，或許能試試。”

    陳樂天苦笑道：“也可以試試。”

    待他們走后。陳樂天喃喃道：“你們那些關系辦小事可以，這種大事，難啊。”

    但他不能打擊兩位副手的信心，就算不成，讓他們去做做，起碼他們也算是盡到一份心。

    接下來陳樂天去了趟御史臺，見了御史大夫。鄭大人已經知道了李戎生大將軍被抓這件事。

    他先前并不知道陳樂天知道，但看陳樂天的神態，他略一思索便道：“為大將軍之事而來？”

    陳樂天點點頭。

    “你倒是消息靈通。”鄭大人說著，坐下來示意陳樂天喝茶，道：“此事不必你說，我也會盡力去替大將軍分辨，這件事幾個月前就有端倪了，想必你也知道，謠言四起，就是鋪墊了。要撤下大將軍的是誰的意思你也能猜到。撤是一定要撤了，我們能做的只是盡量沒有別的處理，比如說不撤侯爵。”

    陳樂天道：“大人，小子說點想法。大將軍本人其實并不在意什么身份，讓他做個校尉他都愿意。但北軍不能沒有大將軍，至少現在不能沒有。就算要換大將軍，也得給他個時間，要給大將軍一點時間把北軍的事情安排好。北軍如果沒有大將軍，再加上現在這樣大批量的換人，戰斗力會削弱。如果梁國魏國趁這個機會來，那就麻煩大了。”

    鄭直言沉吟半晌，道：“北軍的情況你的確比我清楚，但我也不能只聽你一人的，我會去兵部和樞密院請教諸位大人，若真是如此，我定然會一力阻止。”喝口茶，鄭大人又道：“但我如今在陛下心中，其實并無多少分量，只怕所言無用。”

    陳樂天并不知道，這位御史臺一把手其實并不得陛下信任，甚至若不是他主動向陛下示好，恐怕此刻早已不是御史大夫。即便如此，朝堂上他的發言，陛下也多是不在意。

    個中情況只有御史大夫自己明白。自己由于起初站隊沒有站在晉王身邊，后來大勢不可違才承認晉王登基，后來陛下好不容易召見他一次，詢問他要把大將軍撤下來能用什么法子。他不僅沒有給陛下出謀劃策，反而替大將軍說話。當時他意識到這樣只會徒惹陛下反感，而改變策略。但其實所進之言仍然沒有起到作用。

    他不會跟陳樂天說，自己在幾個月之前就做過努力了，沒必要。

    “大人，我們能做的，只是努力去做，至于結果其實我們都無法左右無法預料，誰都是這樣。除非那些近臣，但那些人很顯然不會替大將軍說話，他們恨不得大將軍即刻死了。只要陛下高興。”

    “這樣的話還是少說，多做點事吧。樂天，你還年輕機會還很多，無論什么情況都要有信心。”

    陳樂天走出御史臺后長嘆一聲。這世上的事，多數都不是人力能改變的，但人還是要努力去改變那些不好的事。就算拼盡全力終其一生也仍然只能改變一點點，那也是值得的啊。

    陳樂天的關系網其實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畢竟這幾年來他多數都在青天閣里，除了那次蜀地之行結識了一些官員之外，后來回京后也大都在專注于修行。

    直到先帝駕崩，他的心被擾亂，才開始關注官場上的事。

    從朝廷開始對南軍動手，再到對北軍動手，他才用自己的諜報網一直關注著。

    到現在大將軍被抓，事情一直在向著不好的方向發展。而他，幾乎是無能為力。

    “但是反過來想一想，即便東家你現在是六部某大人，你也仍然無法讓大將軍平反。朝中能說話的人愿意說話的人，若是說了陛下不高興的話就會被撤掉，陛下不敢撤的像祭酒大人這樣的，干脆就直接架空，讓祭酒大人沒權力。所以您不用自責。”看見陳樂天回來后有些沒精神，劉大明安慰道。

    大明繼續關注邊關消息，主要在梁國魏國有沒有異動。他們可能會趁著這個機會有什么異動。

    陳樂天搖搖頭示意不必安慰自己。“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如果梁魏真的敢于動作，那么危機會來的。”

    結果十天不到，劉大明秦鐵牛就從諜報網得到了驚人的消息。

    梁魏聯軍已破石虎關，然后兵分西東兩路直往汴京城而來。

    三天后，再次得到消息，梁魏聯軍的西路軍已經進逼太原城下。

    至于東路軍，一路勢如破竹，所遇北軍主力和部分南軍，均被梁魏軍一觸即潰，基本沒有抵抗之力。

    陳樂天得到這個消息，緊握拳頭罵道：“石虎關難道沒人去救嗎？大將軍這才剛剛走，就沒了聯動性？”但他知道，抱怨無用。他想到了梁魏軍真的敢動手，但沒想到北軍竟然沒有了戰斗力。

    難道從上到下的換人，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他并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整個北軍從上到下全部換人了，但看現在北軍的戰力，肯定是這樣，才會如此結果。

    這是典型的指揮不當，指揮混亂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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