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陸家來說,最近的重頭戲是老太爺?shù)膲壅Q。
一年一度,陸善長的壽誕都是大事,當(dāng)今的陸家可以說靠陸善長一人在苦苦支撐,他每過一次壽便老一歲,掐指算來他已經(jīng)七十有余,來日無多了。
以前多年,陸善長都刻意低調(diào),做壽除了本家的后輩之外,絕對不驚動外人。可是今年不同,陸善長的壽辰還沒到,顧家、洪家、何家、張家等等一些和陸家有關(guān)系的家族都遞了帖子過來,一定要來給陸老太爺做壽。
而陸家老太爺這邊也一反以前的低調(diào),陸謙出面說要給他做壽,陸善長也沒有反對,一時陸家上下便忙得熱火朝天,準(zhǔn)備壽宴成了頭等大事。
和壽宴相關(guān)聯(lián)的倒是還有一件事,老太爺忽然想修園子了,在自己住的院子外面重新修了一幢大的院子,起名叫“云起閣”,看這院子,五間大的抱廈,院子里亭臺樓閣,假山水榭一應(yīng)俱全,從規(guī)模上看,這院子比之陸謙所住的大院子也不遑多讓。
家里人都清楚,偌大的院子只怕不是老太爺一時興起才修的,院子的主人十有**是陸錚。
陸家上下,為此掀起了很大的波瀾。陸錚現(xiàn)在今非昔比了,一個三代的庶子,老太爺卻將他當(dāng)成了寶貝一般侍奉,放著陸謙、陸琛、陸誠這些兒子的面皮往哪里擱?
然而,就算幾個兒子心里不是滋味,卻誰也不敢鬧。陸錚現(xiàn)在有多少本事陸家上下人盡皆知,今年老太爺之所以愿意大做壽,很大的原因就是陸錚。
不夸張的說陸家能有今天的局面,陸錚發(fā)揮了關(guān)鍵的作用。但是,老太爺如此偏向陸錚,卻又讓陸家其他子弟感覺心里不是滋味。
別人倒也罷了,就連陸謙最近都很吃味,可是老太爺這樣安排,他能有什么辦法?
陸家這邊忙活著,上上下下各懷心思,但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一個事實(shí),那就是陸錚對陸家而言再也不是一個小小的庶子那么簡單了。
現(xiàn)實(shí)就是這么殘酷,陸錚擁有的實(shí)力夠強(qiáng),強(qiáng)到連家族也不得不去主動向他示好,連老太爺都屈尊降貴,親自給陸錚修葺住所。
現(xiàn)在的陸錚不過只是個秀才而已,如果陸錚能中舉人,將來能中進(jìn)士,手頭能掌握更多的勢力,以后的陸家還有其他人什么事兒?陸家上下唯有以他為尊,這個勢頭從目前來說似乎已經(jīng)不可抵擋。
……
洪全住的院子面積不小,但是位置在陸家大院靠最北的角落,四面都是假山拱衛(wèi)著,小院里終日見不到什么太陽,顯得陰森幽暗,特別的隱蔽。
夜色深深,院子里沒有燈光,洪全獨(dú)自坐在一座巍然的假山下面,他已經(jīng)很蒼老了,隱蔽假山下面,就像個幽靈一般。
“大哥,你在猶豫么?”黑暗中,一個低啞的嗓音響起。
洪全輕輕嘆一口氣,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是真的,那這一次東家的壽誕就絕對不能一帆風(fēng)順。顧家的人厲害得很,這么多年你我從來就沒有占據(jù)上風(fēng),就算我們真竭盡全力,恐怕也不一定能保陸錚周全。”
“大哥,那你的意思是……”
洪全冷冷一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陸錚此子,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危險都活了過來,這一次就算是顧家傾盡全力,就能一定傷及到他么?我看未必吧?”
“呃……”黑暗中,那個低啞的聲音無言以對,因?yàn)樗静恢篮槿囊鈭D。現(xiàn)在陸家的所有隱蔽勢力都將重心放在陸錚身上。
陸善長知道天才易早夭的教訓(xùn),在陸錚山上他寄語的希望很大,投入自然也巨大。洪全手下掌控的所有勢力都圍著陸錚轉(zhuǎn),顧家那邊有些許的風(fēng)吹草動,自然也不能完全瞞過他的耳目。
顧家和陸家是多年的老牌世家,自然也是多年的對手,洪全對顧家汪廷行事的風(fēng)格也了若指掌,只是這個問題究竟該如何辦,他似乎猶豫了。
“你懷疑我的用心么?我告訴你,這件事倘若處理得不好,江南都要翻天不可!眼下的局面,老太爺壽誕在即,汪廷一定會逮著這個機(jī)會出手。
陸錚在**,那里是他的大本營,他住的地方四面環(huán)伺的都是南府軍,就算汪廷出其不意能得手,可是得手之后他的損失必然巨大。
所以,他最好的辦法便是等陸錚離開**的時候突然出手,方便簡單,很省事!”洪全娓娓的道來。
本來是一件毫無頭緒的事情,洪全卻硬是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且讓人聽起來感覺信服無比,不愧是陸家陸善長最仰仗的心腹,果然不是易于之輩。
“我明白了,老大,你是讓我在暗中安排么?”那沙啞的生意道。
“暗中安排最好,從**到江寧一共只有兩條路線,你要做的事情是在最關(guān)鍵的位置安排人手,敵不動,你不動,如果有敵情,你們迅速動手,一蹴而就,快刀斬亂麻解決問題便可!”洪全幽幽的道,最后他抬抬手,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覺得有些困了,你去吧!”
一陣微風(fēng)吹過,院子里似乎多了一絲溫暖,躲在黑暗中的人影銷聲匿跡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
洪全的神色并沒有多少變化,神色中的斟酌猶豫依舊不變,過了好久,他才自語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東家,這一次我并沒有完全站在您這一邊,對不起了!”
洪全說完,雙眼中倏然懾出狠厲的光芒,強(qiáng)大的殺意在他心中掀起。眼下的局面,風(fēng)起云涌,顧家既然動用了隱蔽的勢力,那必然是動了殺心了。
既然顧家動了,恰好可以渾水摸魚,憑他對汪廷的了解,汪廷不會那么簡單的把事情導(dǎo)向顧、陸兩家沒有回旋余地的局面。
所以,眼下顧家擺出要對陸錚動手的架勢,其實(shí)汪廷極有可能先聲東擊西。弄死陸錚后果太嚴(yán)重,汪廷可以另辟蹊徑。
比如,陸俊倘若忽然之間消失了,然后死在了畫舫上的某名角的床上,這突然起來的噩耗,可以極大的消除很多的“謠言”。
而令一方面,陸俊沒了,張夫人也好還是陸謙也把,他們會饒恕得了陸錚么?陸錚不容于自己的父母,就算老太爺再怎么力挺,陸家內(nèi)部的分裂之勢已成,而后汪廷可以再出雷霆手段突然對陸錚下殺手。
到時候陸錚一死,最大的嫌疑無論如何也落不到顧家的身上,張夫人新喪子,這個女人可是瘋子,兒子就是他的命根子,為了陸俊就沒有什么她不敢干的。
興許不用汪廷出手,張夫人會通過暗中的渠道主動求上門都說不定呢!到那時候,陸家內(nèi)訌得不成體統(tǒng),顧家輕輕松松的置身事外,所有的齷齪和陰暗就永遠(yuǎn)不會浮出水面……
洪全對這一切都看得透,都看得明白,可是……
不知過了多久,洪全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他轉(zhuǎn)過背去進(jìn)入了更加陰暗的廂房中,今天很累了,早就該歇息了。
……
**,三孔橋的大街上歌舞升平,燈火輝煌,繁華之盛前所未有。
天水閣,范朵朵的琴聲悠揚(yáng)悅耳,時而如珠玉落盤,時而如飛瀑傾瀉,古琴的音律之美,沒這七竅玲瓏的女子展露得淋漓盡致。
一曲奏完,陸錚哈哈一笑,拍手道:“好,朵朵姑娘的琴技更甚往昔!”
范朵朵嫣然一笑,款款從古琴前站起身來道:“謝謝陸公子謬贊,朵朵的琴技都是得公子指點(diǎn)才能有今日成就呢!”
“哈哈!”陸錚哈哈大笑,心情無比的愉悅,努力讀書之余,天水閣成了陸錚最好的放松休閑之地。
范朵朵冰雪聰明,才藝極佳,在這個精神游戲匱乏的年代,要找樂子很不容易,而范朵朵這里卻能將陸錚的很多稀奇古怪的念頭變?yōu)楝F(xiàn)實(shí)。
比如,古詞的唱法,《臨江仙》并不只有一種曲式,陸錚心中便還有一種旋律,他教給范朵朵,這女孩很快便能領(lǐng)悟,唱出來的韻味和陸錚心中所想竟然無比的貼合。
又比如琴的彈奏,并非只有固定的五個音調(diào),陸錚腦子里將古琴和古箏還有其他諸如揚(yáng)琴一類的樂器都有一個融合,他將這些稀奇古怪甚至是離經(jīng)叛道的觀念和范朵朵說出來,沒想到范朵朵竟然真能嘗試,而且進(jìn)步神速,陸錚因此對各種探索的興趣更大,而在范朵朵眼中,陸錚的才學(xué)便更加深不可測。
古有經(jīng)天緯地的說法,在范朵朵看來,陸錚之才便可以說是經(jīng)天緯地。除了詩詞之外,陸錚對經(jīng)典時文,對歷史黃老之學(xué),對道宗釋宗無所不通,無所不懂。
和范朵朵談音律古琴之道,絕不是淺嘗輒止,而是語出驚人,讓范朵朵如醍醐灌頂。
范朵朵又見過陸錚和程將軍談軍事,談排兵布陣,談守城攻寨,那也是指點(diǎn)江山,揮斥方遒,程將軍常常會因此沉思很久,轉(zhuǎn)而狂喜頓悟,就在這天水閣,兩人結(jié)拜為異性兄弟,隔三差五,程將軍便會來天水閣一次,每一次過來他必然要和陸錚縱論深談一番,由此可見,陸錚對軍事兵法也絕對不是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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