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各莊里哀聲一片，出完殯后各家照例是在院子里擺設酒席，招待前來奔喪的人。孝子則是對著那些人行著大禮，以表示主家的尊重。沒人真讓孝子跪下去，大多是一拱手，就有人上去把他攙扶起來了。我打門口經過的時候，還有人朝我看了兩眼。大家都是劉各莊的人，我這張臉，他們還是頭一回見著。
穿過了劉各莊我直奔莊西而去，莊子里還算熱鬧，可是出了莊子四周就變得有些陰森了。四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停工的工地隱隱綽綽出現在我的眼簾之中。抬頭看看太陽，我提著手里的布袋子朝前走著。布袋子里裝著繁星劍，這樣的話不會引起別人的過度關注。
從照片里看，水庫的工地似乎不算太大。只有走到它的跟前，才知道它的面積足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20多度的氣溫，太陽當空，我站在工地的邊緣居然還覺得有一絲寒意。一層層包裹在混凝土上的塑料布，無風自動著。似乎從地下，正往上吹著風一樣。我前后看了看，確定四周無人，這才一個縱身跳了下去。水庫深約七八米，中途用腳在邊緣處借了一回力，我落到了水庫的底部。
一頂黃色的安全帽，正在那里緩緩打著轉。我走過去蹲身伸手試了試，一股子寒意透過地面吹拂到我的手掌上。將手收回來，我用劍鞘在地面杵動了幾下。地面的土很松，劍鞘在地面杵出了幾個寸深的淺坑。淺坑里有些潮濕的感覺，土的顏色跟表層明顯不同。不過隨著陽光的照射，它逐漸變得干燥起來。就跟變色龍遇到不同的環境，會變換顏色來保護自己那樣。
“看來只有晚上再來了！”旁邊有鐵鍬，我拿過來朝著地面挖了幾鏟。不出意料，剛被挖出來時深層的土都是濕潤的，可是一見到陽光，不到幾秒鐘就變得干燥了起來。越往下挖，土質就越松。一陣摩托車聲從工地附近掠過，我放下手里的鐵鍬縱身翻上去，邁步朝劉各莊內走著。
“你找誰？”莊里平時沒有外人過來，這里也不是什么旅游景點，我進進出出的引起了一個坐在墻根曬太陽的大爺的注意。
“哦大爺您好，我這是過來旅個游。看咱這塊兒風景挺好的，就琢磨著四處走走。”我的普通話里，帶有一些家鄉的口音。說話間我走過去先給他遞了一支煙，然后陪著他一起蹲在墻根曬起了太陽。
“一個莊子有啥好看的，真要看吶，你得去城里，那兒才有點意思呢。去看看皇城根兒的生活，完事竄竄胡同。”大爺接過我的煙叼在嘴里，我急忙掏出打火機替他把煙給點上。吸了一口，他朝煙屁股那兒看了看，然后對我說道。
“這不是城里都逛差不多了么，我家也是種地的。看著咱這兒良田一片片的，比我家那豆腐塊似的田地有意思多了。”我蹲在大爺身邊，跟他套起了近乎。
“后生，這兒沒啥可看的。趁著天沒黑，趕緊走吧！”大爺看了看我，又吸了口煙對我說道。
“為啥？我瞅著莊里的人挺和善的啊。”我往大爺身邊湊了湊問他。
“你進莊子的時候就沒瞅見點啥？”大爺左右看了看，起身將我拉進他家的小院里問道。
“看見啥？沒看見啥啊！”我在那里裝著傻。
“死人了你不知道？人家家里還在擺酒席呢。要么說現如今的后生辦事，就是顧頭不顧腚呢！”大爺拖了一條凳子讓我坐下，然后從屋里端出一個茶缸塞我手里道。
“死人不挺正常么！”我撓撓頭，端著茶缸喝了一口說道。茶缸里的茶是粗茶，茶水都被泡成了醬油色。喝在嘴里一股子苦澀的味道，不過很解渴。
“所以說你們年輕人見識少呢，我跟你說道說道啊。死人是正常，一天死七個你還覺得正常不？”大爺將院子的門關上，然后對我說道。
“啊？死這么多？大爺，您跟我說說，這是咋回事兒唄？看您老的樣子，一準打聽到了些啥。就當跟我說個民間故事唄？”我起身將大爺攙扶到長凳上坐下，然后又遞了一支煙過去對他說道。
“你打聽這個做什么，死人的事情打聽這么多，你就不怕晦氣？”大爺接過煙續上，看了看我問道。
“你就說說唄？咱倆能在這兒遇上，也算是咱爺倆有緣分不是？就當說個故事我聽也好啊。你看到您啊，說實話我就想起了我爺爺。小時候他老人家，老是說些白胡子老頭兒之類的故事來嚇唬我。可是如今再也聽不到他的故事了。”我對大爺打起了悲情牌。說完，還抬手抹了一把眼眶。
“唉，你這小子，說啥不好要說這個。惹得我這心里也不得勁了！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說！”大爺陪著我抹了一把淚，完事示意我坐下，這就開始講起了莊子里的事情。
“本來呢，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可是沒成想，那幾個人回去之后，事情就不對勁了。我是怕呀，怕這七個人死了還會沒完沒了。知道咱這兒水庫為啥沒修了么？”大爺將事情的前后對我說了一遍，他所說的經過跟石強森所說的差不多。
“為啥呀？不是遇到不干凈的東西了吧？”我連忙追問著。
“對咯，就是遇到不干凈的東西了。當時工人們的工棚，就搭建在工地旁邊。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大爺將煙夾在指間，抬頭看著院子里的藤蔓慢慢述說起來。
“老李，過來喝一杯？”因為李各莊外多了一個建筑隊，每天晚上總有幾個老頭會摸過去跟人家扯扯閑篇。有時候，工人們也會提點兒酒菜，去莊子里找這些老頭兒喝一杯。順帶著，在人家家里燒個開水，看看電視什么的。老李，就是跟我聊天的那個大爺。
“我帶了點兒這個！”李大爺揚了揚手里的塑料袋對人家招呼著。
“兔頭！”將塑料袋扔桌上，李大爺上前端起茶缸，喝了一口酒。
“這東西不錯，下酒合適！”工人們騰出位置，讓李大爺坐下了。推杯換盞的這么一喝，時間就到了11點來鐘。
“要不我送送您？”晃蕩著出了工棚，李大爺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前走著。身后有工人追出來，攙扶著他的胳膊說道。
“沒，沒多遠，我溜達著就到了！明兒還有活兒呢，你趕緊回...”李大爺話沒說完，整個人卻是楞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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