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是盛夏時候,烈日中天,驕陽似火,4萬多的軍隊,走在這廣袤的毫無遮攔的大平原上,被曬的是口干舌燥,這更加劇了將士們的疲勞程度。尤其是下午,太陽落山之前,似乎太陽公公要將最后的一份熱情,毫不保留的奉獻給人間,然后才去安心睡覺。
為此,炎熱的程度更甚,天上就像下火一樣,田地里的禾苗,都變得灰禿禿的,卷起了他們的葉子,大地蒸騰的水汽,就好像透明的東西一樣,將遠方那低矮的村鎮和樹木,不斷的扭曲搖晃,就好像不真實的夢幻一般。
大家的腳步已經虛浮了,走路已經踉踉蹌蹌。身上的鎧甲都脫下來,包在包袱里,挑在長戈的桿子上,將身上的衣服扒開,讓從身上冒出來的汗水,轉眼被太陽曬干。
前面行走的隊伍,突然間爆發一陣歡呼,后面的所有人都伸著脖子朝前看,轉眼間也跟著歡呼起來,因為前面出現了一條清亮亮的小河,蜿蜒著沿著一片巨大的叢林流淌著。
所有的將士不再聽從長官的命令,不再保持著行軍的戒備隊形,而是一窩蜂的沖向了那條小河。他們需要喝水,喝足了水,再跑到那片叢林里的樹蔭下,舒服的躺一陣,那將是人間至高的享受。
尹起大聲的呵斥著執行著軍規,結果沒有人聽他的了。饑渴和勞累,是最大的驅動,那一條小河,轉眼就被密密麻麻的人潮所覆蓋,擠成了一片肉蛋。
即便是聞到了水汽的戰馬,也不再受車夫的控制,歡快的嘶鳴著,瘋狂的沖向了那條小河,整個隊伍,徹底的亂了。
尹起用舌頭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最終也放棄了整頓隊伍:“由于我提前行動,在明天中午能輕松的趕到戰場,那就讓將士們休息一下。”于是,他也將長戈斜靠在車廂上,解開胸前鎧甲的帶子,對著侍從吩咐:“你去給我弄一甕水來,要干凈的。”
結果他沒有聽到侍從的回答,他看到這個一向麻利的家伙,睜大眼睛張大嘴,正看著對面的那條河,木雕泥塑一般。
尹起就一皺眉,順著這個侍從的眼光看去,他也變成了一只呆頭鵝。
就在自己那黑壓壓鋪滿河床的士兵對面,就在因為水汽蒸騰而變得如虛幻一樣的樹林里,一隊隊整齊的紅色披風的騎兵,如從虛幻里沖出來一般,沖向了自己那已經不是隊伍的隊伍。
沒有聲音,似乎是因為是虛幻。
猛烈的搖動下腦袋,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似乎突破了音障一樣,撞進了尹起的耳朵,當時讓他的耳朵為之聾。
尹起看到的再次是無聲的影像,那大大的趙字大禱引領下的騎兵,首先,放出了他們手中的弩箭,弩箭放完,抽出了一把把厚重的環手刀,然后就那么斜橫著,沖向了趴在河里的魏軍,那些戰馬就好像騰云駕霧一樣,從那些趴在河里狂飲的將士們的身上飛踏而過,如狂飆席卷麥地。自己的將士就如同無助的麥子,一點沒有反抗能力的就被踐踏殺死在了河灘上。
聲音猛的回歸,尹起聽到的是驚天動地的慘叫聲,是驚天動地的戰馬的奔騰聲。
四萬五千大軍,就在對方鋪天蓋地的騎兵馬蹄下,轉眼就崩潰了覆滅了。
尹起不去管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兵,直接將木雕泥塑一般的車夫踹下去,親自抄起韁繩,將戰車調頭,向北逃跑。然而,戰車笨重,尤其是戰車為了增強撞擊力,抗撞擊,更加笨重,四匹戰馬拖動十分吃力,身后的喊殺聲越來越近,馬蹄聲越來越響,這讓尹起大急。車左和車右大吼:“將軍,請單騎走馬,我等為你攔截。”
單騎走馬,這是戰車逃跑者的必殺技巧,尹起二話不說,一個躍身,跳上了自己駕車的一匹馬背,手中寶劍橫下一掃,干凈利索的割斷挽具韁繩,雙腿死死的夾住馬腿,沖了出去。一面沖,還一面四處尋找公子杰,這是魏國的籌碼,絕對不能丟了。
當他發現公子杰的時候,那小子竟然也嫻熟的騎著一匹戰馬,在一群當初他帶來的死士保護下,瘋狂的向西奔逃。感情,這家伙對保命的技巧也是嫻熟無比啊。
尹起打馬向北,因為漳水北岸,還有自己五千將士,雖然不能翻盤,但也不能丟了啊。
剛跑幾步,就發現敵人的一支小隊,如風般追向了公子杰。
尹起大驚失色,公子杰單騎走馬雖然會,但技術實在是慘不忍睹,被人家追殺上是必然。自己兵敗,按照這個年代的規矩,是不會被殺的。但公子杰死了,那就是滅九族的罪過了。
尹起毫不猶豫的調轉馬頭,斜插進了追逃之間,然后揮舞起自己的寶劍,迎上了追殺者。
對面這個追殺者非常的年輕,金色的盔甲(黃銅)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就好像他是戰神一般,手中一桿騎槍,穩定的就好像長在他的手中一樣。而他端坐在戰馬上的身體,隨著戰馬的奔馳起伏,而隨波逐流有韻律,并沒有因為戰馬的奔馳而左右搖晃。
著難道就是天生的騎手嗎?
顧不得這么多了,擋住他,即便他是戰神,自己也必須擋住他。
大吼一聲,對撞上去。
對面的小將看出了他的身份,在奔馳中,將手中的騎槍調轉,用槍尾對準了自己,這是要和自己對撞,然后俘虜自己啊。
好吧,那咱們就同歸于盡。
尹起毫不猶豫的對撞上去。敵人的槍尾準確的頂上了,結果就在自己的胸骨斷裂聲中,那個小將竟然拿捏十分恰當的松開騎槍,
一個是不讓撞擊,撞脫了自己的手臂,二一個,這是不讓騎槍穿過自己的身體,這是饒自己一命啊。
在尹起向地上掉落的時候,他竟然還能如此清晰的分析著。
摔了一個七葷八素,剛想爬起,一把雪亮的環手刀就頂在了他的咽喉。這個小將很紳士的道:“請允許我俘虜你。”
尹起知道,戰爭,不,只能是算是戰斗,結束了。攤開手腳,看著那個年輕的臉:“公子杰逃走了嗎?”
這個年輕人無所謂的道:“逃走了,但逃走了一條喪家之犬有什么危害呢?”
然后又一個聲音欣慰的道:“還好,趙奢你手中還知道輕重,沒直接殺了公子杰。殺了他,或者哪怕是俘虜他,我們的大計就壞啦。”
然后,在尹起的面前出現了一張同樣年輕的臉,很紳士的見禮:“老將軍是尹起吧。請接受我對你的俘虜,我會按照貴族的禮儀善待你的。”
捂著疼痛的胸口,尹起艱難的回禮:“正是我,感謝您對我的尊重,不知道這位是——”
這個年輕人就將雞胸脯挺起來,小小的驕傲的回答:“趙興,先圣之后,周伯,趙國國師,國君夫子,代興君,趙國假相,林胡相幫,婁煩王安達,現在被稱為趙國忠犬的趙興。”
趙興喜歡這樣顯唄的報名,這很劉備那樣唧唧歪歪的顯唄。
但他不是向劉備那樣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聲名,他是有這個實力的顯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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